第170章 |ivresse(1 / 2)

小班納特“先生” 僅溯 14338 字 6個月前

隻是說這番求婚詞,克莉絲就用完了全部力氣。

因為迫切想要得到結果, 又不免擔憂他的回答, 她身子挺得筆直, 悄悄捏了袖口, 緊張抿起嘴,眼睛因為羞意有些閃躲,卻還是帶了忐忑和固執仰麵看他。

果然, 一旦失去慣常的鎮定從容, 表情變得生動起來,她就會變得尤其好看。

愛德蒙很早就發現了。

在馬賽假裝無害的時候, 也有很多女性喜歡用言語去逗小紳士, 想要看那張精致秀氣的麵龐露出彆扭著可愛的羞紅。

拜師後, 她不再收斂偽裝,像是隨著閱曆增長變得穩重, 成了人們看慣的溫雅謙和、氣定神閒模樣。

即使在五個穿了鮮亮顏色的貌美姐姐身邊, 保守三件套的她也足夠奪目, 隻是因為風度與氣質過於出眾,縱然會因為乍見驚豔,大部分人在後麵的相處裡, 都會把注意力放在她這個人身上。

初遇的印象太過深刻, 後來又依次陷入了近乎盲目的報恩和愛慕,即使扮作威爾莫勳爵, 直觀看過她晦暗的那一麵, 他也隻是覺得她優秀得無可挑剔。

愛德蒙始終在仰望克莉絲。

現在, 他的新神忐忑發出共度一生的邀請,就連求婚詞裡也充滿了對他的許諾。

正式把夫妻這樣的身份自我代入後,愛德蒙驟然發現,克莉絲其實隻是個二十二歲的姑娘。

或者說,是已經二十二歲的女性。

這些年下來,熟悉的秀美麵龐已經完全褪去了稚嫩,這會臉上被熱意蒸得緋紅,她隻穿了一件足以性彆模糊的白襯衣,烏黑的頭發被水霧沾染耷拉著,襯得眼型輪廓精致嫵媚,帶著企盼看著自己,足以攝人心魄。

是隻有他能看到的模樣。

見愛德蒙一直不出聲,隻是凝視著自己不說話,克莉絲心裡惴惴,忍不住說:“我當然不是讓你一直假扮女性的樣子,大概也就是婚禮和偶爾需要。以後你還是用伯爵的身份和我生活在一起,而且我還有好多年要駐外,裡麵有很多可以操作的地方。”

“如果你覺得不公平,我也可以偶爾穿回裙子。”

“隻穿給我看?”

愛德蒙忍不住問。

克莉絲睜大眼睛,“我好不容易穿上裙子,當然要讓很多人誇一下。”把曾經的執念說完,總算想起自己是有“求”於他,外交官才補救道,“到時候,說不定會有人告訴你‘您的夫人很美’,開場話題就有了——”

她還沒說完,他終於忍無可忍把後話堵住了。

女性能練出的肌肉有限,克莉絲抱起來很軟,因為刻意保持身材勻稱清瘦,不讓窄肩太明顯,所以也有膈人的棱角。

就像她自己。

事業腦總是有本事把什麼都變得像是利益交換,連求婚詞都說得硬邦邦如同契約。

她向他許諾那麼多,卻一句都不提她自己的感情,也不在乎他要給她什麼,好像站在這裡是任何一個同樣失去一切的人,她都會給予這樣的厚愛。

再讓她說下去,愛德蒙懷疑自己會反過來向她示範真正的求婚。

沒有浪漫細胞的人不挑地點,他不能這麼沒有儀式感。

溫泉的熱度把室內空氣變得很稀薄,即使隻是普通的吻也可以讓人失氧下墜。

“所以,你是同意了嗎?”

很久後,克莉絲才暈乎乎說。

他還擁著她,在輕吻耳際吐息時,有意變成那個清冷的女中音,因為氣息不穩變得沙啞撩人。

“請你放心,我永遠都是你的。”

“不過,如果是剛才那番求婚詞的話。恕我拒絕。”

第二天,見到上門拜訪的領事,維爾福並不意外對方的表情消沉。

“先生,發生什麼了嗎?”

求婚被拒,今天還得來幫他客串圓謊,克莉絲心情十分不美麗,沒有和法官兜圈子的耐心:“和您聊過之後,我去找了威爾莫勳爵,我們之間發生了爭執和決鬥。他中了好幾槍,現在應該已經逃出法國了。”

得知勳爵已經離開,又見年輕人心浮氣躁的模樣,維爾福麵上飛快掠過極淡的微笑。

“是因為我的話嗎?”

克莉絲沒有回答他假惺惺的吃驚,隻是說:“實不相瞞,我這次來巴黎,除了公務派遣,也想找到我的初戀。”

班納特念念不忘的馬賽黑發情人並不是秘密。

他的嶽父梅朗侯爵也證實了,在馬賽時,隻有十六歲的小年輕被紅燈區的女人迷住,成天往那邊跑,被不少馬賽當地的貴族撞見過。

維爾福年輕時也有不少秘密的戀愛事件,這最近還給他帶來了一點小麻煩,也因此,他很清楚人們會如何看待這類故事。

一個未婚的年輕紳士,遭遇情傷,悵然若失,因此放縱沉淪,充滿了話題性,還有不少夫人對他心生憐愛,以此來解釋領事的風流。

“威爾莫那次去領事館找我,提出替我找到她,所以我鬆懈了。多虧您的提醒,閣下,我昨天去見了威爾莫勳爵。我撞見了他還和當初背叛我的女人在一起……原來他們聯合起來要騙我,他隻是表麵假裝要與我和好。”

——我和威爾莫不共戴天,有我沒他。他出現在克裡斯身邊,更多是為了利用他報複我。

猜測的一環被圓上,也徹底把班納特和基督山的嫌疑摘下,心裡變得安穩不少,又寒暄了幾句,恰好法院有事,維爾福便告辭離開了。

男主人不在,接替招待客人的是維爾福小姐。

“侯爵夫婦準備回馬賽了?”

瓦朗蒂娜垂著頭輕聲道:“外祖父本來是不放心我才來巴黎的,現在看過我,他和外祖母就準備回去了。”

梅朗侯爵來巴黎,除了看很多年沒見的孫女,更主要的原因是想見一見維爾福要娶的女人。失去唯一心愛的女兒後,瓦朗蒂娜就成了老兩口心裡的寄托,即使不能左右女婿的選擇,親眼看過孫女的後媽至少能放心一些。

現在聽瓦朗蒂娜的意思,是這門婚事告吹了。

克莉絲直覺這和愛德蒙有關。

眼前的小姑娘不過十幾歲,對往事一無所知,單純如同白紙,心性柔軟善良,半點不像是維爾福的孩子。

完全可以想象,如果她被複仇不小心牽連,肯定會讓某個人陷入自責、拷問良知。

克莉絲心裡長長歎了一口氣。

難怪愛德蒙都有底氣拒絕她的求婚了,她根本放不下他。

認清現狀後,永遠在操心遠瞻的人決定幫他打掃戰場,把容易被誤傷的花花草草撿離交戰區。

事成後,說不定還能順理成章向他收取一點報酬。

瓦朗蒂娜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心性單純,朋友也很少,外交官的長相和氣質都很可靠無害,還是外祖父放心介紹給自己認識的,有了不錯的初始印象,不由自主把最近一直縈繞在心裡的煩惱都說了。

母親早逝,父親威嚴多於慈愛,少女的童年並不幸福,好在有慈愛博學的祖父,結果祖父中風,父親續娶,隻有外祖父母的到來讓她安心一些。

她小心抬頭,見領事溫柔耐心聽自己這些小事,直覺對方並不想傷害自己,又道:“我本來已經說服自己,至少為了爺爺,以後好好和那位夫人相處,不讓爸爸為家裡的事情操心。”

“結果那位夫人突然就中斷婚約,爸爸也什麼都不說就同意了……我居然覺得鬆了一口氣。我願意早點接手家裡的事情,隻是外祖父要離開,我有點失落。”

說完這些話,她臉上一紅:“都是一些很小的事情,我甚至不好意思告訴家人。謝謝您願意聽我說這些。”

克莉絲微笑搖頭,“既然舍不得侯爵,你有沒有想過,跟著他們一起回馬賽散散心?”

瓦朗蒂娜從沒想過離開巴黎,不由愣了一會,隨即道:“我也很想外出散心,可是我舍不得爺爺,自從中風後,他一直很孤單,沒有我陪著,他連說話的人都沒有。”

克莉絲驚訝問:“你和諾瓦蒂埃先生能交流嗎?”

瓦朗蒂娜點頭,“爺爺雖然中風了,可是他的眼睛還能動,我們約定了一些眼部動作作為暗號,每天我都會去陪他聊聊天。”

克莉絲低忖一陣,坐直身子鄭重同她道:“能請你替我引見諾瓦蒂埃先生嗎?我曾經看過他的文章,因為得知他病重,一直不願打擾,既然他的神智還清醒,我想見見他。”

瓦朗蒂娜有些遲疑,還是說:“請您允許我去問問爺爺的意思。”

穩妥起見,克莉絲托她順便把老師的名頭也說一下。

結果沒用上。

曾經慷慨激昂的革|命家現在更像是慈愛的爺爺,聽到孫女的拜托,聯想到報紙上出現多次的名字,出於好奇和試探同意了會麵。

聽過瓦朗蒂娜不放心的交代,克莉絲被老仆人引進房間,就見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癱坐在輪椅上,如同硬挺枯朽的僵屍,隻有眼睛裡流露出格格不入的鋒利敏捷。

老先生不會說話,麵部肌肉大部分僵硬,很難流露表情,隻能用眨眼表示是和否,所有話術和表情觀察對他無用,克莉絲省去客套,向他簡單自我介紹了一句,直奔主題。

“您目前被身體束縛了思想的飛馳,所以我不太確定,您是否還願意關注這個世界,請問您每天都有看報嗎?”

諾瓦蒂埃眨了一下眼表示肯定。

“最近城中在抓捕馬賽的杜朗,據說他和維也納的二世有聯係,這件事您相信嗎?”

‘不。’

老拿破侖黨人連眨兩次否定了。

“我有個猜測,王黨是為了嫁禍自由派裡的拿破侖黨人,順便從馬賽賊首身上宰一筆,之後再處決他,博取民心,您覺得對嗎?”

諾瓦蒂埃卻不給答複了。

克莉絲也不在乎,坐在圈椅裡撐了頭探究看著他,在一邊老仆人的警惕打量下,和諾瓦蒂埃大眼瞪小眼。

漫長的“比誰堅持更久”對視後,老人家抵抗不了眼中酸澀,忍不住眨了一下眼。

緊接著他這個動作,她故意曲解道:“您是認為我說得‘對’嗎?”

被說錯念頭,還沒法反駁,非常憋氣,相當惱火。

諾瓦蒂埃:“……”

這個陰險狡猾的英國佬。

英國人彎起眼睛,用陳述語氣說:“您是不是在心裡罵我。”

“其實您不必這麼防備我的,”克莉絲盯著他的眼睛,“隻要戰爭就有勝敗,雖然是英國打敗了拿破侖,但是也不是說大家立場就不一樣了。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永遠的朋友和敵人。”

年輕人目光清澈,像是穿透那副軀殼,直接見到了曾經輕鬆洞悉形勢永遠掌控一切的重臣。

這隻被迫關在籠子裡的老狐狸明明不能說不能動,卻可以思考,隻要能接受足夠的信息,他的思想可以到達巴黎的每一個角落。

她輕輕歎一口氣:“直白點說,同盟把王位還給波旁王朝,是希望有一個安分的法國。畢竟每次法國爆發點什麼,全歐洲的民|主觀念都要抬頭,有這樣不省心的鄰居,我們這種保守派也很煩惱的。”

因為“安分”這個詞,拿破侖的老臣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先王至少懂得緩和局勢,多方斡旋來維持穩定,隻是他還活著的時候,現在的國王也沒有掩飾過野心,登基後動作隻會更明目張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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