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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班納特“先生” 僅溯 12962 字 3個月前

未婚夫被抓走後, 梅塞苔絲曾經抱著一絲希望去找過代理法官。

——“他是一個罪大惡極的犯人。我幫不了您, 小姐。”

當年還隻有十八歲的梅塞苔絲被這句話嚇呆了。

一艘商船的大副被突然帶走,原本以為隻與違|禁品相關, 畢竟為了父親和生活, 愛德蒙也偷藏過一點東西,但是並非隻有他一個人這麼做, 連水手都懂得在各港口靠岸後揣上一包煙草帶回去掙點外快。

水手跑船基本以月計數, 法老號一般走印度, 往返更是時間漫長, 再加上聚少離多,每次見麵, 梅塞苔絲更多是慶幸他平安無事, 根本無暇問他到底做過什麼。

並不知道背後真相, 從未出過馬賽的少女想過很多種可能, 卻實在沒有頭緒。想起代理檢察官出了名的公正嚴厲,時間久了,就算心底不願接受, 卻還是忍不住猜想他可能是真的犯了什麼罪。

結合那部歌劇裡以及歐也妮的話,親眼見過“神秘情人”穿著裙子和小年輕跳舞,現在再把那個人和過去樂天真誠的水手聯係到一起,現在性格大變, 違背教義,誘騙尚沒有判斷能力的小紳士……

不僅心中形象徹底顛覆,梅塞苔絲對整個世界的認知都產生了動搖。

愛德蒙唐泰斯這十六年裡到底經曆了些什麼?!

麵前的人因為她的話沉默了一會, 才艱難道:“夫人,我以為,我們已經談論過這件事了。”

——“克裡斯保有我的誓言,我們之間有約定。所以請您放心吧。”

是啊,誓言,是她違背了約定,那天慈善舞會,他已經認出她了,所以才說了那番話嗎。

梅塞苔絲自責認為,這是在提醒自己,她當年的毀約再嫁也有責任。

說不定,他出獄後就一直呆在馬賽,得知自己嫁給弗爾南,才在那條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不僅對女性再無信任,還玩弄起年輕男孩的感情了。

聽葛朗台夫人的意思,英國領事與她也隻是假裝的情人,因為克裡斯班納特心心念念第一個情人,比小姑娘還漂亮的年輕人白紙一張,當然分辨不出來對方隻是個打扮成女性的男人。

一旦把那位“神秘情人”和愛德蒙唐泰斯聯係到一起,清楚他根本沒有歌劇裡的什麼身世苦衷,很容易就能聯想到,他第一次“逃走”說不定是怕暴露性彆。

結果年輕人已經情根深種,不在乎性彆也要和他在一起。

恰好與真相完全相反,卻意外解釋得通,梅塞苔絲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因為那時候,我以為我在與一位薄情的女士說話。可是我沒想到……班納特領事年紀本來就已經很小,你們卻已經認識了六年,六年前班納特才多大?十六歲。英國或許能結婚的年紀,在法國還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

做了母親的梅塞苔絲說到這裡,語氣更加痛心疾首起來。

年長者瞬間想起了十六歲把自己騙得團團轉的“少年”。

他無奈道:“克莉絲一直比實際年齡要成熟很多。”

梅塞苔絲嚴厲看他:“難道教義也和年齡有關嗎?”

不像記憶中海員被曬過的麥色,那張蒼白陌生的臉紅起來相當明顯。

心中明白對方不知道克莉絲是女孩子,所以隻是在指責自己帶著“同性”走一段艱難的路,曾經虔誠的教徒還是莫名心虛起來。

一步步走到同床共枕,身體力行膜拜起“新神”的軀體,教義的舊罐子早就被放在了理智的邊緣,無數次搖搖欲墜卻沒有跌碎,是因為聖喬安暴露性彆的故事在警醒他而已。

突然想通這個關節,默默在計劃內添了一行,愛德蒙短促道:“您或許誤會了什麼。我隻能說,那部歌劇和傳言都隻是我和克莉絲之間的一個遊戲。”

“所以,歌劇裡和傳言裡那個馬賽的男仆,也是您嗎?”

“沒錯。”

梅塞苔絲得到答案,表情突然變得很精彩,好一會才說:“我明白了。”

愛德蒙:“……”

所以你又明白什麼了?

“其實我本來是不打算找您的,”因為對方滴水不漏的表現,想起記憶裡總是很坦率真摯的人,梅塞苔絲輕歎一聲,“一方麵是因為我受到葛朗台夫人的托付,所以不免要關心班納特先生的事情。還有……”

她沒有說下去,反而問道:“現在,您還願意將我當做朋友嗎。”

確定自己已經被認出來,又被攤到明麵上說,愛德蒙遲疑了起來。

他或許來去自如,隨時可以再捏造一個人出來,不過所有人都知道“基督山伯爵”與領事交好,克莉絲的事務和身份特殊,他的複仇必須足夠隱秘。

可是梅塞苔絲認出了他。

身份暴露讓愛德蒙很不安,拿不準應不應該順著這個話題再談下去,會不會對自己的計劃造成未知的影響。

他早就諒解了梅塞苔絲,也不想打擾彼此生活,可是她嫁給了弗爾南。

三個仇人,他整整研究了五年。

因為是弗爾南的家人,愛德蒙很清楚,梅塞苔絲有多在乎阿爾貝。

她或許會因為善良而不拆穿自己,但是發現他的目的,察覺到會牽連家庭後,一個母親一定會為她崇拜父親的孩子做點什麼。

愛德蒙好一會才說:“當然,我們為什麼不是朋友呢。”

沒有理會蒼白陰鬱男人語氣的古怪,梅塞苔絲麵上鄭重,繼續道:“您說您受了很多苦,所以我願意相信是這個世界迫害了您,才讓您變成現在這樣的。”

“我的朋友,現在的一切讓您覺得快樂嗎?”

“是的。”

“您目前的快樂是否已經軟化了您的心呢?”

“當然。”

“您還在憎恨使我們分開的人嗎?”

“……您為什麼會這麼說。”

“那天在慈善舞會,您提起莫爾塞夫這個姓,語氣並不像是一個朋友。”

因為那個名字,男人後退了一步,目光如鋒刀刀刃,麵上露出憎惡的神情。

“很意外您能認出一個臉和聲音都完全不同的人,可惜,我以為自己與過去已經不會有任何聯係了。如果您願意保有一絲友誼的話,就尊重我們共同死去的那位朋友吧,那些年裡,他每一天都在痛苦。”

“我以為,沒有人能替一個死人原諒任何人。”

梅塞苔絲身子晃了晃,驚悸著用完全陌生的目光看他,像是見著被不小心放出籠子的猛獸。

他被這種目光刺中,臉色更蒼白,卻還站得筆直,冷淡道:“我唯一能給您的建議是,帶著您的孩子離開巴黎。”

“那麼我要給你的建議是,對一位無辜的女士紳士一點。”

一個輕快的聲音在一邊響起。

麵前的人突然弱了氣勢,側了身,輕聲說:“你怎麼來了?”

因為餘光瞥見自己,他看向年輕人的目光裡甚至帶了點無措和委屈。

領事沒有答話,向她脫帽代為致歉,彬彬有禮伸出手臂。

“能和您借一步說話嗎?”

愛德蒙站在原地,看著梅塞苔絲挽了克莉絲,走到遠處相對著說話。

克莉絲選了一個自己恰好聽不清的距離,甚至背對著自己,不讓他辨彆唇語。隻能看到前未婚妻起初是驚愕,隨即麵色蒼白,很久以後才嚴肅說了句“謝謝您願意告訴我這些”,又被對女人一直很有法子的人哄得麵色稍霽,突然用力抱了他的現“未婚夫”。

看著呆住的青年,忍不住噗嗤笑出聲,梅塞苔絲又轉過身,快步走到他麵前,停了腳。

她真誠道:“我衷心感激上天您還活著。這是我唯一祈求的,而您依舊是我認識的那個高尚的人,太好了。”

愛德蒙因為這個前後的變化愣了一會,回過神時,梅塞苔絲已經微笑和年輕人告辭回去了。

因為這個意外,大家都沒有了再看賽馬的興致。

回到車廂,隻有兩個人時,愛德蒙忍不住問:“你和莫爾塞夫夫人說了些什麼?”

克莉絲故意道:“你在說誰,梅塞苔絲嗎?”

“克莉絲。”

他湊近,低低叫她的名字。

很難說清這裡麵蘊藏了一些什麼感情,可能有對她壞心眼的寬縱無奈,又像是捉不清戀人有沒有生氣的小心,甚至還有一些不滿。

至少克莉絲因為這一聲妥協了。

“你放心吧,我們根本沒有聊你。”

愛德蒙一愣。

克莉絲說:“我隻是作為一個朋友善意告訴她,我了解到,她的丈夫在法國西班牙和希臘做了哪些事,或許要被引渡贖罪,這件事無可挽回,為了阿爾貝著想,她最好帶著孩子離開巴黎避避風頭。”

愛德蒙擰眉:“你說後,她就信了?”

“她是個很敏銳的女人,不依靠邏輯,更多是直覺和體會。不用太多證據,隻需要蛛絲馬跡就足夠辨彆真相了。”

“你不怕她提醒那個男人,把你的秘密工作攪亂?”

“我既然敢告訴她,就不怕她說出去。而且,我相信她的心性。能把阿爾貝教成那樣,在她眼裡,人品和對錯要重要得多。”

——“您依舊是我認識的那個高尚的人,太好了。”

“你們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

他語氣有些怪。

“替歐也妮幫忙處理了一些慈善的事務,我們打過不少交道了。”克莉絲說著,湊近打量了一會,意外道,“你和她聊得那麼忘我,甚至沒聽到我的腳步聲,我都還沒說什麼,為什麼你先吃醋啦?”

因為梅塞苔絲替她打抱不平,她出現後也是在維護梅塞苔絲。

愛德蒙不太情願把前麵的談話交代了,克莉絲聽完果然掩麵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