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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班納特“先生” 僅溯 14646 字 3個月前

起初, 愛德蒙告訴自己, 這是上帝借給自己的一條命,讓自己做報恩複仇的使者, 讓善人皆數得到回報, 將惡人一個個送到地獄。

當完成一切,爬上目標的巔峰後, 他就應該縱身躍下, 回歸墳墓。

但是他有了更想去的地方, 原本裝著感恩的那一半, 在償還報答後,被他偷偷塞滿了一個人。

結果, 原本計劃的複仇, 因為這次革|命, 在突然之間有了更好更快捷的解決方式。

當年他被王朝複辟的形勢碾碎, 現在,利用這次波旁王朝的動蕩,他將那三個人都捏在了手裡。

這是一場隱秘的複仇, 不像劇院裡複仇戲落幕的鮮花掌聲,最後,惡人也隻是痛恨頓足,沒有為做過的事情懺悔涕零。

走完這條漫長得使人支離破碎的路後,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最後結束得依舊太輕鬆。

而那一半被複仇的牢籠克製束縛著,重獲自由的一瞬間, 洶湧的感情幾乎是迫不及待就投向了克莉絲,要將她也湮沒。

愛德蒙全心全意去想克莉絲,而他用了一點心機和技巧,讓她提前知道最後一個姐姐也已經心有所屬,讓她和自己同時麵對道路的儘頭。

從被選為繼承人後,她就背負了家裡的責任,所有的計劃和念頭,都有姐姐們生活安穩的前提。

六個女孩子一起往前走,姐姐們在不同的岔路口和她分開了,留下克莉絲呆站在原地,孤單和釋然來得太快,像是被玩伴拋下的孩子,還要守著一座莊園,等她們偶爾回來找她。

所以,他趁機帶她去另一個方向,將她心裡驟然空出的部分毫不猶豫占滿。

愛意泛濫到語言都變得匱乏,擁抱得喘不過氣也覺得不夠親密,一切就順理成章起來。

拿了藥箱,把昨夜被抱怨過好幾次的胡茬刮掉,愛德蒙回到臥間時,克莉絲還陷在四柱床裡。

她頭一次睡得這麼沉,短發淩亂,呼吸平穩,麵頰蒙著淡粉色,好好蓋著被子,隻露出一截後頸,有淡淡的齒痕。

他控製不住湊過去,沒有綁束的長發垂落,然後輕鬆攫取了今天的第一個吻。

收獲了一個難得迷糊惺忪的克莉絲。

“現在什麼時候了?”

她開口,因為自己微啞的嗓音瞬間清醒過來。

他說完時間,轉身從床頭櫃拿了一隻杯子。

“這是什麼?”

克莉絲雖然在問,已經接過,仰頭喝完,隨即皺了臉。

“更保險一些的藥,除了味道不太好,沒什麼副作用。”愛德蒙頓了頓,“下次還是我先喝吧。”

她搖頭。

“你胃不好,以後我來就好了。”

這種體貼雖然讓人感動,但是話裡的“以後”卻更讓他在意。

愛德蒙又說:“我本來以為這個藥方不會派上用場的,事實證明,你同胞發明的東西並不可靠,用的幾隻都破了。”

瞬間回憶起了許多細節,從來都很坦率的人漲紅了臉,坐起身捂住他的嘴。

遮掩的被子滑下,風景毫無保留展現出來,斑駁著指印和胭色。

愛德蒙年輕時做勞力,後來為了複仇,即便在牢獄也沒停下過鍛煉,力氣大她很多。恰好相反,克莉絲說不上身嬌體弱,但是在莊園長大,就算沒有隨侍仆從,貼身小事親力親為,粗活與她無關,常做的都是擊劍這種紳士文雅活動,客船中等艙的木板床也會讓她渾身難受。

女扮男裝的時間長了,克莉絲對自己作為女性的吸引力毫不自知,適應後就拋去了顧忌,赤忱熱烈纏著他,用過分動聽的聲線不住叫他的名字央求,任他感情激蕩,不能自己。

所以失控留下了那麼多痕跡。

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去,克莉絲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她瞪向罪魁禍首。

從昨天起就滿心歡喜饜足,心虛這時候才姍姍來遲,愛德蒙清了清嗓子,連忙安撫道:“在溫泉的時候,我幫你擦過藥,隻是看起來嚇人,明天就消失了。你那裡還難受嗎,我有其他藥。”

他不說溫泉還好,被提醒了清洗著就又妥協的一次,發現自己總是對這個人心軟,克莉絲更懊惱了。

她攏好被子,掙紮著站起來,通紅了臉看他,氣呼呼道:“我又不是你這個年紀的人,我很好,腰不酸,哪裡都不疼。”

這樣的模樣和聲線毫無氣勢,反而像是裹在一隻蓬鬆的麵包裡,偽裝成一隻河豚,故意和他的關心唱反調,可愛膨脹著耀武揚威。

“我替你檢查一下。”

藥劑師正經了臉說,在驚呼聲裡連人帶被子又抱回去。

起初還隻是兩個人笑鬨,意圖也不過是順便幫她按摩,沒多久,或許隻是一個對視,兩個人就在清晨熹微的光裡安靜擁吻起來。

愛德蒙突然想起了小時候。

海港窮人家的孩子幾乎都會遊泳,大海是他們遊戲的場所,捉到海物還能拿回去兜售換錢。

愛德蒙曾是馬賽港口最優秀的潛泳能手,燈塔前的港口他再熟悉不過。他也是最有天賦的孩子,第一次潛水就撈到了很多東西。

那時候他年紀還很小,自製力不夠,即使出發前拿著父親親手織的網兜,信誓旦旦要帶很多東西回去,讓他給自己做魚湯,結果還是忍不住躲在一座礁石後頭,偷嘗了一隻牡蠣。

他告訴自己隻吃一個,結果那肉太鮮嫩,他怎麼也不滿足,等回到家時,網兜裡就隻剩魚了。

那是他唯一一次貪圖口腹之欲。

後來坐牢傷到了胃,得到寶藏後,愛德蒙就更加沒有迫切想要吃到的東西了。

現在,他發現了怎麼都嘗不夠的存在。

而她的滋味比什麼都要好。

像是剝殼著讓被子散開,露出蚌肉,吻上比緞子還要柔軟的溫熱。

“既然你感覺很好,那趁著藥效還在,我們再來一頁。”

他沉著眼說。

然後,神魂顛倒,意亂神迷。

+

向來生活規律的小紳士頭一次沒有準時吃早餐。

來送文件的侍從官憂心忡忡坐著,啞仆卻不慌不忙在一邊擦盤子。

快到九點時,領事出現了,腳步不太穩,伯爵在一邊不放心跟著。

“您生病了嗎?”巴特關心問。

“沒什麼。”

領事聲音比以往要沉一些,說完還瞥了身邊的人一眼,伯爵看上去心情相當不錯,反過來紳士狀替年輕人拉開椅子。

遲來的早餐很安靜,反正伯爵不是法國人,侍從官很放心說起巴黎城裡的情況。

起|義剛剛爆發時,溫和派提出要和談,國王拒絕了。

現在市政廳和杜伊勒裡宮都被攻占,看到形勢不對,查理十世才慌起來,主動提出妥協,收回相關法令,可惜現在已經沒有人理他了。

這些還在克莉絲的意料內。

按住身邊人還要給自己分餐點的動作,克莉絲示意侍從官繼續說。

“希臘那邊來消息了,他們派了船,將在幾天後到馬賽的港口接人。”

說完這句,巴特小心看了一眼領事。

年輕人看上去漫不經心,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在聽,因為身邊伯爵脫口叫了聲“mo pin”,在桌下踹了他一腳。

巴特想起老紳士指導過自己的話,眼觀鼻鼻觀心,假裝沒看見,一本正經繼續說:“還有就是……劇院那邊說,他們老板有留言要給您。”

聽到“留言”,領事皺了眉,敏捷看過來。

巴特把一張卡片小心遞過去,伯爵順手接了,示意給身邊的人看。

卡上的內容很簡單,也確實是杜朗的筆跡。

開頭有點眼熟,克莉絲還沒問,侍從官很體貼道:“是《曙光升起之前》。”

《在曙光升起之前》來自奇馬羅薩作曲的歌劇《秘密結婚》,一首男高音詠歎調,男主勸說女主,請求心愛的姑娘與他趁夜私奔。

那幾句唱詞後,是莉迪亞寫的句子,還有拚寫錯誤。

“克裡斯!他答應帶我去看看真正的海‘到’,所以我們先回英國見爸爸了!你放心吧,這不是私奔,以後我們還可以在馬‘塞’再見!”

克莉絲麵無表情把水煮蛋磕碎了。

“我也不知道。”

在她看過來後,瞬間意會,愛德蒙連忙澄清。

他毫不懷疑,以這位繼承人的意誌力和對姐姐的執著,就算是被他折騰得腿軟,也完全可以現在就爬起來,坐馬車走他的私人驛站追上去,在幾裡開外端起槍爆了馬賽賊首的狗頭。

想到五小姐總是擅自推門而入,為了未來幸福考慮,“少夫人”隻能幫連襟收拾爛攤子。

“我讓巴浦斯汀帶人去把他們抓回來?”

克莉絲想了一會,搖頭,不懷好意笑了。

“反正爸爸在,就讓他們去浪博恩好了。”

“前麵那麼多女婿,爸爸沒管,因為都是正常嫁娶,他也懶得管。但是這小子的背景,沒有我在旁邊幫忙,就輪到他見識一下爸爸的手段了。”

政|治犯忍不住為自己擔憂起來,也沒有心思再給同夥說什麼好話了。

用過早飯,克莉絲和巴特去書房談了一會公事,侍從官走時帶了特彆厚的幾摞文件,郊外彆墅的主人安排車夫把他送去城裡。

發現今天的伯爵格外好說話,想到今後說不定還要在小紳士身邊繼續打交道,巴特忍不住提示:“先生已經訂了回英國的船票。”

愛德蒙一愣。

也對,她是追著他來法國的,現在他複仇結束了,巴黎又太過混亂,她好像也沒有呆在法國的必要了。

回到書房時,正在看報紙的人果然和他說:“明天還有一些事情交接,後天我可能要去一趟馬賽,把弗爾南親自送到希臘人手上,我在法國的所有工作就做完了。”

愛德蒙:“我陪你一起去。”

克莉絲有些驚訝。

“我以為你會想留在巴黎,把唐格拉爾先處理了。”

“沒關係。現在國王自顧不暇,他徹底落在我手裡,所以我可以帶上他,既然他的盤算在馬賽開始,就讓它在馬賽結束吧。”

克莉絲點頭,又問:“你是怎麼做的?”

“我聽了你的意思。”愛德蒙握住她的手,“當初他親自寫了舉報信,誣陷我成為政|治犯,我就親手操作了他的借據,讓他毫不自知資助杜朗,把國王出賣給了拿破侖黨人。杜朗安排叛徒被捕後,有證據在,唐格拉爾自然也被抓住了。”

“警務隊那裡,我將他們掉包了。這樣,他落在我手裡,那個名字也成功背上了叛|國的罪證。”

“我也是這樣對弗爾南的。投遞了舉報信,屢次出賣上司,他其實很有遠見,這次也投靠了一個厲害的人,我就讓布爾蒙元帥察覺他這次的意圖,並讓他的下屬出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