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偉語氣挺急挺衝,說:“等不了了,再等下去都沒有商量的餘地了,你什麼都不說,這次古裡古怪的,我不站你這邊!”
霍庭眉心突突跳,真想去拍死他,忍了忍才問:“她要問什麼?”
“我想問你,鄧培林有個能當證據的本子是嗎?能不能借給我看看?”門外傳來沈華濃的聲音。
江大偉說:“我給嫂子說的,你也沒說不讓給她說,彆人都不知道。”
霍庭沒吭聲。
門外傳來沈華濃的聲音。
“是這樣的,人民醫院的紀醫生在幫忙查驗沙眼壹號毒素和副作用的問題,已經驗明沒有毒素了,就是副作用需要點時間,按照你們的規矩,我現在是不能見爸爸和哥哥的,我想要是能夠知道他們製藥的過程,應該對查驗會有些幫助。”
江大偉說:“我覺得嫂子說的挺有道理的,老大,這也不算啥吧,就是看看而已。”
屋裡靜悄悄的,沈克勤看著門縫,閉了閉眼睛,想跟一門之隔的女兒說點什麼,最終還是一言未發。
沈華濃又說:“我可以就在公安局看,在你們眼皮子底下看,我就記一下重點步驟,抄一份回去,回頭也能給紀醫生省點事,早點解決這事兒。”
“你去我辦公室看吧。”霍庭總算開口了,打發道:“江大偉,你帶她去,看著點。”
江大偉嘟噥了句:“知道了。”轉頭又跟沈華濃說,“嫂子,老大就是這麼個人,一板一眼的看著不通人情,其實,他”
聲音遠去了,沈華濃回答了什麼也聽不見了。
“繼續吧。”霍庭敲了敲麵前的桌子,“我爸爸,他交給你的是什麼?”
沈克勤淡淡的道:“一個定時炸彈。”
霍庭幾乎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呼吸一窒。
“他說那東西的威力很大,隻還剩下十多分鐘就要爆炸了,要是趕不及處理掉整個慶祝地都會被夷為平地。那會我也很慌,來不及多想什麼,你爸爸隻匆匆交代了幾句。”
沈克勤看看他驚愕的神色,心裡也有些唏噓。
“他說他是好人,一輩子沒乾過什麼大壞事,這次的內情三言兩語實在是說不清楚也沒有時間說了,讓我彆透露這次的事情出去。”
“他還沒有說完,巷子裡有幾聲槍聲傳出來,他就催著我趕緊走,我要帶他上車,他說他走不掉也不能走,他不想死了還被人調查,讓一無所知的家人也跟著受罪受人指點,問我能不能用車禍將這件事抹掉?將他給抹掉彆讓人查。”
“我自己開車掉頭往回走,大家都去參加遊街慶典了,回去的路上很順暢,我順著江邊也不知道開了多遠,最後一刻將東西扔進了江裡就趕緊走了。也許是運氣好,炸彈雖然鬨出很大的動靜,但那時大家都在城裡,沒有目擊者,也沒人將爆炸的事情想到我身上。”
“等我再回去打聽,就聽說你父親已經傷重不治被帶回警局了,他們正在核查他的身份,我找了個在警局能說得上話的朋友,跟他說我撞死了人,那會已經有嚴明的法律,正在抓壞典型,我心裡一慌就跑了,找他幫忙趕緊揭過去,彆再查了”
那時候的警局還並未完全肅清,龍蛇混雜,想要揭過去並非不可能,霍庭相信了沈克勤的話。
再後麵的事情,霍庭就知道了,那時他九歲,雖然還淘氣,但也是知事的年紀了。
他記得很清楚,有個小警察跟他說父親被撞身亡,肇事司機逃了,找不到人,也沒人到警局來提供線索,就說等日後有消息了會再告訴他,這個日後一等就是二十年。
霍庭從審訊室出來,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沈克勤的話還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不過暫且沒有從中找到什麼破綻,他心裡是相信了這個說辭的。
他就知道事情遠不是車禍那麼簡單,車禍也不一定就是父親真的致死原因可惜,沈克勤也不清楚車禍後父親的傷重情況,這件事到這裡就再也沒有任何的線索了。
他的父親,究竟是個什麼人?
這些年,霍庭為了抓到真凶查閱的一些當年的檔案資料,那天後華樓是一起重大破壞活動的第一現場,他的父親究竟跟那些事有沒有關係?
他為什麼會在那麼敏感的時候出現在那裡,還做那麼讓人生疑的事?
這些疑點差點掀翻了霍庭記憶中對父親的認知。
沈克勤之前不肯告訴他,應該是早就想到這一層了吧,他也應該很清楚一旦曝光這件事產生的後果,誠然沈克勤自己會受到影響,但如今“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的唯成分的論調正盛,霍庭自己也會受到致命的波及。
等回到辦公室看見沈華濃,霍庭一時還有些回不來神,“你”
沈華濃捏著鉛筆的手一抖,險些沒給他嚇死,抬頭看見霍庭進來了,心還慌著,好在看此時霍庭跟遊神一樣,應該沒有發現她的異常,她淡定自若的問道:“問完了嗎?我爸爸什麼時候能夠走?”
霍庭將門合上,又看看沈華濃,見她手上還拿著鄧培林的那個記錄本,目光在上麵定了定,緩了會兒才慢慢恢複清明,問道:“你看完了嗎?”
沈華濃說:“差不多了。”
霍庭就站在那沒動,神情已經恢複了正常,目光銳利:“你真的是想要看看過程,然後讓醫院幫著鑒定副作用?”
沈華濃的確是撒謊了。
紀為民已經跟她說過了,肖渠成幫著找陸州市製藥廠要到了沙眼壹號送檢時候的說明書,說明書中是有必要的製藥要點的。鄧培林和他那個表姐夫田宏昌再無能,可畢竟是到了送檢這一步,說明書肯定比這些亂七八糟的筆記要清晰分明的。
再說,如果要是真的要查看,可以讓負責研究副作用的紀為民親自過來借閱,肯定比她這個外行肯定分析記憶起來要輕鬆多了。
她回避霍庭的注視,隻盯著攤開的本子,故意漫不經心的說:“不然你以為呢?你不近人情,還不許我們這些被冤枉的人自救?”
“我不信。”霍庭直截了當的道。
沈華濃將本子一合,重重的桌子上一放:“不就是不想讓我看嗎,不看就不看,還給你!”說著站了起來,哼了聲。
霍庭緊盯著她。
沈華濃理直氣壯的道:“之前江大偉一直在這裡看著,我做什麼他很清楚,也就走了不到五分鐘,你就回來了,五分鐘我能做什麼!?”
霍庭往前走了兩步,彎腰將沈華濃甩在桌上的本子撿了起來,坐在她先前坐著的椅子上,又看看她,說:“你做的那些事彆以為就沒人知道,也彆仗著有些小聰明就無所忌憚。”
沈華濃抿抿嘴,沒說話。
辦公室裡響起淺淺的翻頁聲,室外開始有人走動說話,聲音也清晰的傳來,沈華濃無心去聽,她感覺不太妙,麵前的霍庭充滿了危險,好像不管她做什麼,他都已經洞悉了一切,現在在這個密閉的空間裡,即將開始對她的審判。
她不能走,想要看看他究竟掌握了什麼把柄。
果然,霍庭一邊翻看手上的本子,一邊說道,“鄧培林的作為是該罰,但是你的所為並不比他輕,你隻針對了鄧培林嗎?也抹黑了集體的名譽。稍有不慎,損害的就是大眾的利益,要是這個藥引起恐慌了呢?要是藥水很好,大家不敢再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