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庭當然懂沈明澤的意思,他不動聲色。
沈華濃愣過之後,心裡一歎,公社裡的醫生不就是赤腳大夫嗎?這怎麼比得上在藥研所裡專業,這邊條件太簡陋,用到的專業知識也很有限,哥哥還能再耽誤下去嗎?再有天分再聰明的人也經不住時間荒廢啊。
不過事已至此,她也沒有多說什麼,深究起來,她心裡確實因為沈明澤的留下而比之前還踏實了許多。
往好的方麵想,沈明澤現在的處境比以前好了許多,有獨立的空間,時間上也比去藥研所會更加的自由,還有沈家祖上留下來的幾本書和筆記也能夠他學習一陣子的了,不至於一點都撿不起來徹底荒廢,而且他這個人激進,留下來也方便她盯著免得他又跑偏了。
想通了,她也不糾結了,問道:“爸爸那邊都收拾好了”
“我們兩個大男人還搞不好這事?放心,都準備齊了,”他看看霍庭,說,“還有霍庭早上送過來的全國通用的糧票,那邊還有鄭叔叔,不用擔心。”
沈華濃還真不知道糧票的事,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經驗不足,有時候考慮事情還是欠妥當。霍庭也沒有跟她提過這事,就悄沒聲息的給補上了。
呀,這樣暗搓搓討好她的樣子還是很帥的。比起以前那些討好她做屁大點事都要到處嚷嚷的人可強太多了。
她點了一下頭,然後笑著跟霍庭道:“謝謝你。”
霍庭說不用。
沈華濃又說:“不過,寶寶,你看見了,我現在也是有靠山的,你還得再接再厲討我歡心讓我死心塌地。”
本來還麵無表情的霍庭,聞言頓時臉皮發燙,好像要燒起來了,索性他皮膚黑倒是不明顯,但眼底一抹羞赧卻是偏不了正盯著她的沈華濃。
他趕緊偏開視線看著曬穀場上的草垛子,假裝沈華濃不是在跟他說話。
沈明澤心裡還擔心沈華濃又指著他鼻子罵呢,自家妹子太凶殘了,連爸爸都被她罵的狗血噴頭的,聽她說了半句就鬆了口氣,後麵的半句話直接被他給忽略的。
他一時並沒有反應過來,隻當沈華濃是跟昭昭說呢,他還附和說:“對,昭昭,以後有事找舅舅,舅舅幫你和你媽媽。”
又見昭昭抱著一隻小狗,還主動說:“昭昭養狗了?要帶著去市裡嗎,會不會不方便,要不要舅舅幫你養,等你回來再過來拿?現在舅舅的時間比以前多,有半天都在家裡。”
這也是說給沈華濃聽的。
沈華濃打聽鄧培林的時候就清楚赤腳醫生的待遇,半天上工下地,半天看診開藥,忙的時候也得全天留在診所,工分是乾多少算多少,雖然是隸屬於衛生站管理的醫生,但卻並沒有固定的薪資,每月公社會給一點兒補貼,或者就是以記工分代酬。
多倒是不多,但總比以前好。
昭昭卻並未答應他,“舅舅,爸爸是媽媽的寶寶,貝貝也是我的寶寶,媽媽讓我自己養,它陪我玩。”
沈明澤臉上的笑慢慢的收斂,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耳朵,目光詭異的看向沈華濃。
沈華濃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笑著說:“哥哥,你快去忙,下午我早點回來再過去找你,我還有話問你呢,我們晚點兒再說。”
當著沈明澤的麵,扯扯霍庭的衣角,“寶寶我們快走,出了村之後有一大段的路不大好走,現在都不早了,你抱昭昭走。”
沈明澤:所以他是真的沒有聽錯?霍庭是寶寶?快一米九的寶寶?
“濃濃,你這變得有點太快了,以前我總說感冒病毒變異得最快,我冤枉它們了,都沒有你變得快,你前天好像還很”
沈華濃白了他一眼,“哥哥,女人有善變的權利,我們先走了啊,你也趕緊過去。”
沈明澤欸了一聲,誇張的打了個哆嗦,“你這麼喊自己覺得惡不惡心?”
說完頓時感覺後背涼颼颼的,下意識回頭,正好見到霍庭收回視線側身抱起了昭昭,率先走了。
沈明澤見他們走了,摸了摸露在外麵的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搖了搖頭,也轉身朝上灣村去了。
中午,沈華濃趁著空餘時間去供銷社買做八寶鴨需要的材料,八寶鴨是傳統滬菜,還曾經是清代宮廷名菜,馳名中外,相比湊齊食材而言,其做法對沈華濃來說反而並不存在難度。
徐炳榮是滬市人,沈華濃覺得要讓他滿意,肯定得用正宗的老上海八寶鴨的做法,她想儘量做到最好讓徐炳榮滿意,不想欠徐炳榮的,也不能欠徐炳榮的,早點解決了這事才能早點兩清。
做八寶鴨需要的幾種相對常見的食材筍、冬菇、栗子買到了,雞肫雞肉鴨子在村裡去買也容易,就是需要幾樣蘇滬當地的特產,乾貝、蝦米、火腿這些有些難辦。
劉信芳告訴沈華濃節假日的時候興許會弄來一些,最近的中秋節還有一個多月呢,不過就算弄到了那也是特供給某些部門的,需要特供票。
“其實這些東西在我們這裡稀罕,在江浙那邊就很常見了,要是有熟人從那邊捎帶點兒是最簡單的。再不然,你可以去竟市飯店和三花賓館去問問,他們那邊有渠道,時常有些新鮮貨。”
“以前老周倒是還認識那邊一個大廚,現在人退休了,不然也能幫你想想辦法了。”劉信芳遺憾的道。
“姑,謝謝你了,說起來竟市飯店我還有個熟人呢,我自己想想辦法。”沈華濃琢磨著不知道陸柏薇會不會幫這個忙?早知道這樣昨天就不嘲笑她了。
劉信芳感歎了一句:“你們做個菜這也真是折騰人。用彆的替代一下不行嗎?”就忙去了,剛到了一批物質,還等著她去點貨呢。
沈華濃從供銷社出來,天陰沉沉的,想想現在去竟市飯店買食材肯定也是白跑一趟,誰能把好不容易弄來的食材賣給她啊。
她乾脆也不去了,先回醫院,帶著昭昭趕緊回家。
路上往作坊去了一趟,這裡簡陋是簡陋,但勝在乾淨,乾活的幾個婦女都戴了白口罩和白色的袖套圍裙,頭發也被攏進了同一的白帽子裡,看著比以前整潔多了。
幾間小屋被分成了不同的工作間,目前還是以冬瓜糖為主,但並不像以前大家都窩在一起乾活,而是劃分了職責了,大家各司其職。
其中一間屋裡有三個婦女正在切冬瓜條,旁邊擺放著幾大桶泡著的冬瓜,另一間屋裡砌了四口大灶,是專門用來炒糖的,另外肉鬆和鍋巴也都是在這裡完成。
還有個專門晾曬包裝的小間,昨天餅乾廠過來視察之後今天剛送完作坊的第一批存貨,這裡還有些空蕩,木架子上整齊的擺放著簸箕和蔑席,裡麵隻晾著兩席子的小米鍋巴,得涼透了才好裝起來,包裝用的是買回來的統一的油紙袋,封口還沒有技術,用的是最粗糙的卷一卷然後用訂書機訂上。
粗糙是粗糙了點兒,但比以前可正規乾淨多了,霍國安挺有想法的,訂做油紙袋的時候他還找人在上麵印刷了名字“紅星香脆米鍋巴”、“紅星江米條”、“紅星多穀果子”下麵附帶了地址,紅星公社裡還沒有裝電話,留的是鎮上郵局的電話號碼。
看樣子紅星就是商標了,就是太簡陋了,毫無設計感。
沈華濃問他說:“天氣潮濕也不大好保存,放沒幾天就壞了,沒賣給餅乾廠也沒跟人談合作防腐防潮技術嗎?昨天餅乾廠過來視察沒談攏嗎,他們沒看上?”
霍國安搖頭說不是,他還詫異沈華濃什麼都不知道呢,想想又自以為是的明白了,“肯定是你跟幺爹吵架,他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幺爹這一天天忙的,你還跟他吵架鬨性子,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