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華濃:
忍了忍,她問出早就想問的問題:“霍庭他跟你也差不多大,他比霍麻子他們年紀還小,雖然他輩分雖然高,但年紀小這麼多,你們就沒點什麼想法,真的是這麼真心實意的喊他?一點不嫌棄彆扭?”
“就因為他是公安有出息?大家就都信服他了?”
霍國安神色一肅,背在背後的雙手放下來,說:“當然不是了。”
看看沈華濃,說:“幺爹就是個喜歡做事不喜歡往外說的性子,你不知道也對。那都是前幾年饑荒時候的事了,這都過去大幾年了。”
這裡麵還有故事?
沈華濃好奇的問:“他做什麼了?那時候他也就二十歲,不是都已經當兵去了嗎。”
霍國安點頭說是,“他十六七歲就去當兵了,當兵後第一次回來的時候,饑荒還沒有那麼嚴重,還是剛開始第一年,大家夥都沒有覺得有多嚴重,他先是來找我爹,讓他給村裡人說說想辦法存糧,說接下來恐怕不大好。那時候誰敢說收成不好、吃不飽那都是汙蔑社會主義,我爹沒給當回事,還讓他彆瞎說。”
“後來第二年年成也不好,村裡一多半人家都開始斷糧了,就是這時他給我來了封信。”
見沈華濃一臉好奇,霍國安也沒賣關子,“信裡也沒寫個啥,就說他妹子秀英這一年被接到他姑家去了,家裡的房子一直都鎖著,讓我幫著開門透個氣,屋裡有些口糧,秀英也用不上,讓我拿去給村裡分了。”
“當時我就想口糧頂多了就是百把斤,往村裡分一分一家也能分個一斤吃頓飽的,結果打開門,那屋裡全部都是,放了好幾個水泥塊做的倉,房裡堂屋裡都是,幾個倉都是滿的,不是百把斤,得有幾千斤了,就是這些幫著大家撐下來的。”
“當時我也驚得不輕,想寫信問又怕那信被彆人看見,忍到他第二次回來才問,他說他上回回來發現他爹留了幾根小黃魚,再加上他當兵之後的工資獎金,去黑市上偷摸買的,那回回來休了一個月探親假,還帶了兩個無家可歸的戰友,三人二十來個晚上就偷摸乾這事了。”
“這事就是我們族裡的秘密,誰也沒有對外說過,那些外嫁的閨女都不知道,誰要是說出去了我們這下灣村也就容不下他了,誰敢給幺爹抹黑添亂,就是我們姓霍的敵人。”
“他救了我們族裡大家的命,你說大家是不是真心實意的喊他?誰敢耍花花心思,那就是狼心狗肺,不被家裡長輩打死,我也得抽死他。”
“不信他信誰?說句不客氣的我爹都沒他可信,是公安就都能跟他那麼有遠見,能夠一心為我們著想?這跟他有出息也沒有關係,幺爹這麼能耐的人,沒出息都是天理,嘁,黨和群眾都不能容。”
沈華濃:
她忍不住心裡腹誹了句:他聖父啊,這麼寬闊的心胸?
可是突然覺得他的形象好偉岸啊,怎麼破!
她毫不懷疑,她要是跟霍庭吵架,不光霍國安會覺得肯定是她的錯,這大隊裡姓霍的肯定都覺得是她的錯。
見沈華濃不說話,霍國安道:“事情就是這樣了,幺爹說族裡養了他跟他妹妹,他這也是應該的,也不要大家還,其實還是他吃虧了,他跟秀英能吃大家多少?他們家還是有點家底的,他很小就賺工分乾活了”
說著說著,霍國安歎了口氣,“我們要還也還不起,他這人真是重情重義,對他一分好,他就還十分。”
他斜眼看向沈華濃,又說,“幺婆,現在他接受你了,對你好,說句不客氣的話,能嫁個這樣的人,也是祖上積德了,聽說你家裡世代行醫的,做人得惜福”
“你看,你改過之後是不是跟著覺悟都提高了許多?”
沈華濃聽不下去了,再讓霍國安接著說下去,她做什麼都是霍庭教的了,她這頭頂上閃閃的白蓮花光環難道也要給霍庭的名聲添磚加瓦嗎?
氣人!
偏偏彆人都不知道霍庭真實是個悶騷怪,心機男,坑她還坑得少嗎?可說出去也沒人相信。
自己什麼時候達到霍庭這個境界那就好了,做什麼都很便利,壞事沒人想到他頭上去。
不想了,她打斷霍國安,“所以,他究竟做什麼了,你們沒把鍋巴這些推銷出去,沒跟餅乾廠合作?”
聽沈華濃問,霍國安才又把雙手負在背後,收斂了情緒,嚴肅起來。
“我們就沒給餅乾廠的人看這個,想著自個隊裡弄來著。”
“這樣裝起來也就勉強防潮,比之前敞開來能多放上個把星期,這些再加上正在做的多穀果子、江米條、糙米卷子這些,都是打算送去周邊縣市去摸摸底的,看反響怎麼樣,我覺得這個成本不高,不像餅乾那麼貴,味道也不差,應該是可行的。”
“先評估評估再合計,要是可行,我們也弄一套包裝機器回來。”
“我跟餅乾廠周主任打聽過了,他們廠裡去年引進了新設備,有一台舊的機器說壞了一直擱著,要是真想要,他們應該是可以轉讓的,幺爹說他有個戰友修理機械是把好手,現在人就在豐陵市,買機器的時候可以找他戰友過去看看能不能修好。不行的話再想想彆的門路。”
“他還給我們介紹個以前在餅乾廠乾過的一個老技術工人,看你有沒有時間見見,能不能改良一下,餅乾都能放兩年,這些應該也是可以的,不說放兩年,保質個一年半年也成,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防腐防潮保存和包裝,這些都不是不能解決,現在就看這些東西的反響怎麼樣。”
沈華濃明白了,他們野心還挺大的,能解決這兩個問題,她當然也沒有理由反對了。
而且霍國安有辦磚廠的經驗,手續流程各種注意事項都很清楚,他們還有不少失敗的教訓可以吸收,基本上沈華濃也就是做出零嘴來,其餘有點以前的經驗建議,也就是隻需要動動嘴皮子的事,不算麻煩。
她跟霍國安說好了,技術專家什麼時候來提前跟她說,她請假跟人交流交流看能不能改良一下,現在一切都是國家的集體的,也不存在什麼技術保密,也算是他們撿個便宜。
“對了,去糖廠的事再等兩天,我先把這些事給捋清楚了,這幾天天氣也不大好。”
“行,你什麼時候有空了給我說一聲,我跟你們一道過去。”
“好嘞!”
晚上沈華濃又往沈明澤那邊跑了一趟,兄妹倆帶著昭昭慶祝了一番,看沈明澤精神狀態還好,沈華濃也放心了些,想想他的前科又給他念叨了幾句緊箍咒——
“要吸取教訓,不能跟爸爸以前一樣爛好心、那種麻煩的病人快死的病人彆理睬,直接找隊裡給他送市裡去。”
“彆人無理取鬨你也不能太衝動,不能一生氣就給彆人下毒。”
“千萬不能讓人知道你懂毒花毒草,安分當個賣紅藍藥水,包紮傷口的赤腳醫生。”
“再做什麼藥彆偷偷摸摸,我可以問問人民醫院那邊,紀醫生雖然走了,但我在那邊也有幾個熟人了。”
最後,她被沈明澤給轟了出來,昭昭卻被她舅舅熱情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