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遊離在搶占她人人生和不真實兩種念頭之間的狀態,從那天沈華濃看到吳陽的手抄本開始,就會時不時的冒出來一下。
上次被困在糖廠,她認為是水患是她的蝴蝶翅膀造成的,就是這種外來者心態的爆發。
但大部分時候這兩種念頭都被沈華濃給壓下去了,她不是個多愁善感糾結的人,她一向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目標明確,行動力很高,想要的就想辦法去得到,不會花費太多的時間去恍惚發呆。
真實也好,虛幻也好,她都確定自己是想留在這裡的。
她的情緒、她的感受都是真實的,她就當這一切都是真的,她就願意把自己活成裡的沈華濃,所以她更加努力的融入現在的世界,親情、友情、愛情,她都努力的去經營,她儘量給自己更多的牽絆,讓周圍這些人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的,酸甜苦辣,每一樣都真實存在。
而她的存在也是有意義的,她能比原主做得更好,更被需要,她是更值得存在的。
這種自我安慰還是能起到一些作用,平時她能克製著,但壓製久了,強占了彆人人生的不安,以及害怕自己搶來的這些隨時都會消失的擔憂,還是會洶湧的席卷而來。
就像是現在。
夜深人靜,氣氛溫馨祥和被爸爸和哥哥關心的現在,有人能夠跟她分擔任她傾訴的現在,跟她原本的人生截然不同的現在!
明明從外公和媽媽過世之後,她一直就是自己一個,怎麼會有個好哥哥、有個好爸爸?
所以啊,這些都不是她的!
還有在bug出現後又推開她似乎要回歸正軌的霍庭,是不是也預示著這些都要消失了?
沈華濃想想覺得霍庭精分,精分後還都喜歡她,跟裡也是天翻地覆的變化,這些變化也是挺荒誕的,是不太真實,沒準這些還真的都是她的潛意識編造的美夢。
難道在潛意識裡,她就是這麼自戀的一個人?她一直以為自己隻是自信來著,可霍庭跟她有個那麼糟糕的開始都精分後雙重身份被她征服了?
這本瑪麗蘇裡都不敢這麼編。
沈華濃苦笑了聲,道:“陳誌還寫了本,聽說是寫的當年我跟他的事情,他就用這本做成手抄本找我,霍庭那裡就有一本,我還沒有看過。”
她怕陳誌這個bug寫的東西能喚醒原主,或者說,看過之後她的夢就醒了。
“哥哥”
沈明澤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妹妹這麼軟弱的時候了,她看起來好像都要哭了,似乎是從幾年前她決然離開他跟爸爸的時候開始,她再出現就像打了身鐵盔甲穿上了,氣場三米八,把他跟爸爸都能罵的狗血噴頭。
他倒是沒有多想,隻當她是想到陳誌心裡不舒服了,他停下腳步,將抱著的包裹箱子單臂夾著,空出一隻手拍了拍沈華濃的肩膀,說:“濃濃長大了,也比以前懂事了,所以現在不管你做什麼決定哥哥都支持你,哥哥相信你”
他還沒有說完,沈華濃倏的攬著他的胳膊,又蹭到他肩膀上最後腦門頂著他胸前,抓著他的胳膊哭起來了,她像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驚起路邊樹上的夜鴣簌簌飛起。
她一聲招呼都不打,突然就哭了起來,沈明澤被嚇了一跳,然後歎了口氣,安慰的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說:“濃濃想哭就哭,哭完了輕鬆一些,那些事,哥哥跟你一起麵對,你想做什麼都支持你,真的。”
沈華濃哭了一會兒,說道:“果然全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真實裡哪裡會有這麼好的爸爸,這麼傻逼的哥哥!”
沈明澤本來還想摸摸她的腦袋安慰一番,聞言直接就是一個腦瓜崩,哭笑不得:“你哭就哭,你罵我做什麼!還有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什麼真的假的,哥哥我哪裡傻了?剛才是誰說我最聰明來著?”
沈華濃也顧不得腦門頂疼,哽咽著道:“我明明都跟你斷絕關係了,幾年都不搭理你了,哄都沒哄就又待我好,簡直不合常理,要是我站你的立場,我能一輩子不理我,現在說起陳誌,要是換了彆人肯定罵我自作自受,自作孽不可活,你還支持,支持什麼啊你這還不是傻是什麼!”
“那憑什麼爸爸就是好,我就是傻?”沈明澤頓了頓,還是幫她揉了揉腦門頂,歎道:“你個瘋丫頭!對你好還要被你罵!你這是個什麼邏輯?是在後悔以前做的事了?”
沈華濃沒說話,就一個勁的把眼淚往他衣服上蹭。
沈明澤見她這樣也沒顧得上攔,繼續道:“都過去了,你還想那些做什麼,當時我是真的生氣也真不想再搭理你了,現在想想,也是哥哥沒用,不能全部都怪你。哥哥也有責任,是我沒有教好你,又不能好好護著你,濃濃沒有安全感隻能自己保護自己。好了,不哭了,你就是做錯了,那也是我妹妹。”
“濃濃,人都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你可以後悔,但後悔之後還是得往前看,彆再做讓自己以後會後悔的事情。陳誌的事,你難受歸難受,但不能再衝動。”
沈華濃悶悶的嗯了聲,又拿腦門頂在他胸前蹭了蹭,跟牛頂角一樣,沈明澤無奈道:“好了,好了,濃濃你適可而止,鼻涕也往我身上蹭?我把手帕給你,你先放過我的衣服!”
“我不。”
“這會可不早了,咱們得趕緊回去了,明天還得上班呢,走?”
“我不。”
“多大了你,都是當媽的人,昭昭都那麼大了”
“我不!”
“你厲害,你繼續哭,也就會給我耍賴。”
“我不!”
“沈華濃!”沈明澤無奈的拍了拍她的腦袋:“那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是覺得沒辦法麵對陳誌嗎?”
“嗯”
沈明澤再聰明也不可能猜到此麵對非彼麵對,還嘟嚕道:“就知道是這樣。”
“我覺得事已至此既然聯係上了,那就都跟他說清楚,其實現在聯係上了也好,免得他一直乾等著,陳誌是個死腦筋,他還真有可能傻等。”
“嗯。”
“濃濃,你老實說,你還想跟霍庭離婚嗎?你想搬到我那兒去,跟陳誌有沒有關係?”
沈華濃總算放過了他的衣裳,抬起頭來,搖了搖頭,道:“霍庭的問題跟陳誌是兩碼事,就算我跟霍庭離婚,也隻是因為我們之間出問題了,跟陳誌絕對沒有乾係。”
“哥哥,婚姻幸福不幸福不是隻有感情就夠了,道理我都懂,你放心,我不會衝動之下做什麼的。”
沈明澤聽她這麼說,鬆口氣。
他還就怕她一個衝動要離婚然後奔著陳誌去了,要是沈華濃沒有嫁人沒有生昭昭,他當然不反對妹妹追求幸福,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他擔心陳誌和他的家人不能接受她,擔心她會受到傷害,還擔心她不被昭昭理解,擔心她被人詬病。
沈華濃長籲了口氣,隱瞞了心底深處的擔憂,這會兒也隻是隱晦的透露了一點兒出來,半真半假的道:
“我隻是算了,說什麼辜負不辜負的,都這個份上了,也沒有必要再說這些了,哥哥,我就是覺得,陳誌他希望越大失望會越大,見到我這樣,以前對我的好印象也肯定都敗光了,與其這樣還不如不見,有句話不是說麼相見不如懷念,彼此還能留個好印象,免得一見麵回憶都被打碎了。”
“我不想見他,不想跟他聯係,也不想讓他知道我,他又出來做什麼哥哥,他在找我,大家都說他寫的深情感人,但是我跟他想得不一樣,跟他中設定的美滿結局也不一樣,我甚至都沒有跟他一樣想著以前,這幾年我將跟陳誌的事情都忘記得差不多了,我要是再對他冷淡,你會不會覺得我特彆冷漠無情?”
沈明澤聽完愣了愣。
什麼叫“將跟陳誌的事情都忘記得差不多了”?
爸爸以前倒是跟他說過類似的病例,有些人不堪忍受壓力會刻意忘掉一些讓自己無法承受的事情。
當然也不排斥妹妹是故意這麼說的,她就是不想麵對陳誌想要逃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