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少年張煉(2 / 2)

“這”趙桂蘭懵了一下,“不換了?這麼重你這孩子挑回去?你家裡的大人呢?讓你這麼小挑這大幾十斤怎麼狠得下心哎,你可當心點。”

張煉充耳不聞,繃著臉抬腳就要走,霍庭長腿一邁攔在他前麵,道:“還耍起脾氣起來了?”

“你走開!好狗不擋道!”

“我說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家裡就這麼教你的?”趙桂蘭不滿的訓道。

張煉垂著腦袋不吭聲。

霍庭頓了頓,很平靜的道:“我知道你怎麼想的,你覺得我們都是在可憐你,所以你不想換了,寧可再累的胳膊都抬不起來也要擔回去,你覺得這就是骨氣?”

被戳中了心思,張煉強直起身,怒視霍庭:“我不要你管,我有沒有骨氣關你什麼事啊!我想換就換,不想換就不換,這是我的東西,我現在就是不想換了,我就是不要你的可憐,你這算什麼啊,你這個殺人犯!大王八蛋!你走開!”

“你這孩子”趙桂蘭嘟噥了句,跟霍國安麵麵相覷,也不吭聲了。

這會兒夫妻倆也都看出霍庭跟這男娃肯定是認識的,兩人另有故事,霍庭都沒有動氣,他們也就不說什麼。

霍庭哼笑了聲,說:“可我沒看到骨氣,就看到了傻氣。”

“我攔了你的路啊?那我剛剛是想看看傻子長什麼樣,現在看完了傻子,讓開給你走吧。”

說完,果然讓開了。

張煉罵了句:“你才是傻子!你是大傻子!”

以前沒看出來他是這樣的公安,現在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就會欺負孩子!大王八蛋!

張煉又在心裡罵了霍庭幾句,然後挑著擔子氣衝衝的往前走了,本來過來一趟他的力氣都耗光了,還沒有緩過來,肚子又餓,現在被霍庭一刺激,因為氣憤反倒滋生出來一些力量,讓他穩穩的挑著擔子走了大幾步。

肩膀上火辣辣的疼,被磨破的地方沾了汗更是鑽心的疼,他好想撂擔子不要了啊,可又不想被霍庭看不起,隻好咬牙硬扛著,心裡想著等繞過這片曬穀場,他就把桶裡的泥水都倒了,把裡麵的泥鰍和河蚌也都丟了!

身後那個壞公安好像屬蛔蟲的,跟著就道:“挑回去這些肯定都曬死了,為什麼還不倒掉裡麵的泥巴和水?不會是怕我笑話你沒力氣強撐吧?”

張煉想要加快腳步,可身後的人就是不放過他。

霍庭喊了個在作坊旁邊不遠處的玩的男娃過來,“高高,你拿這個簸箕過去,一會看他把泥鰍倒了,你就舀回去,免得你爺還得晚上去摸。我看他的骨氣和傻氣也撐不了多久了,到前麵的小河溝就得倒。”

那孩子還真的應了聲,蹬蹬蹬的跑了過來,就啜著手看著他。

張煉:

他簡直要氣死了,怎麼會有這麼無恥的公安?不是說公安跟解放軍一樣都是保護他們的安全的嗎,是人民的子弟兵嗎,他怎麼當上的公安?

張煉又氣又累,腳下的曬穀場在陽光下好像鏡子一樣亮得能反光,明光晃得他眼前一花,他剛才的氣勢果然如霍庭所說的,頓時萎了,腳下一軟,差點往前栽倒。

他趕緊放下擔子,裝成無事人一般拿扁擔支著身子,先吼了那小孩一句,然後回頭凶狠的瞪了瞪霍庭:“誰說我要扔了!”

頓了頓又覺得跟他置氣折磨自己確實是傻子行為,遂又加了一句:“我就是扔了也不會給你的!”

霍庭但笑不語,但對張煉來說,他這幅表情簡直比之前總是冷著臉假裝沒聽見的他的話的模樣更讓人討厭!

他正準備再罵他幾句,就不信他還能笑得出來!

張煉張了張嘴,突然看見從作坊旁邊的巷子裡走出來一個女人,他就忘記了要說的話,目光落在那個女人身上。

那個女人叫沈華濃,張煉在糖廠的時候就知道了,她的身影和走路的姿勢真的是跟媽媽太像了。

尤其是今天她綁了兩條辮子搭在肩膀上,隔著這一段距離看,張煉就覺得她跟他媽媽留下的那張照片上的模樣更像了。

現在沈華濃正對著霍庭笑得很燦爛,但是,在張煉的記憶裡,媽媽從來沒有露出過像這女人現在這樣開心的笑容,大多數時候,她就像那天張煉在糖廠碰見的沈華濃一樣,眉頭緊鎖、滿臉都是擔憂和惶惶不安。

張煉記得媽媽最後一次去學校接他,老師誇他懂事聰明,媽媽就很高興的笑了,他覺得媽媽長得好看笑起來更好看,喜歡看媽媽笑,但是媽媽回家之後就被剛休假回家、正好撞見她跟老師說話的張洪兵質問,問她是不是想要勾引男人,就因為老師是個男老師。

媽媽一直不承認,張洪兵還打她,媽媽一直不肯承認,張洪兵就一直打,後來他打累了,命令媽媽再笑一次,必須對著他笑,還吩咐媽媽以後也隻能對著他一個笑,不準哭喪著臉,從此之後,媽媽就再也沒有笑過了,就在最後一次見他的時候,哭著笑了。

沈華濃跟他媽媽一樣都是長得很漂亮的人,那天在糖廠張煉就知道她是霍庭的妻子了,在他看來,張洪兵長得醜肯定是配不上他媽媽的,霍庭也又黑又壯又難看,也配不上沈華濃,醜人多足怪,自己長得醜還怪彆人太好看,因為這個還要打人。

而且,霍庭長得比張洪兵還要高大魁梧,拳頭捏起來有他半個腦袋大,一拳砸下去肯定都能砸碎桌子,要是落在人身上肯定也更疼吧

沈華濃並未注意到不遠處有個小少年正在打量她,她一手牽著昭昭一手提著個籃子,裡麵裝著她準備帶過去做飯用的奶粉、桔子、麵粉之類的,她是聽見霍庭的聲音了,特意過來看的,沒想到他還真跑到這裡來了,笑著問道:“你不是不來嘛,現在站在這裡乾什麼?”

昭昭手上提著條用草繩穿著的魚,魚尾巴都快拖到地上了,“爸爸,你看,魚,今天新打上來的。”

霍庭先從女兒手上接過魚,然後側身對著笑容滿麵的沈華濃,麵上也不自覺漾起了笑意,背對著霍國安和趙桂蘭兩口子,他身體往前湊了湊,借著給她拎籃子的動作,小聲的在她耳畔道:“我要是不上當跟來,你誘惑不成肯定要生悶氣。”

真是不要臉。

沈華濃白了他一眼,反倒是惹得他越發高興了,也更加的得意了,眉飛色舞的,那雙多數時候都平靜得像是湖麵的黑眸裡,此時卻泛起層層推湧著的漣漪,要不是強壓著肯定還能震蕩起來,那笑意是掩都掩不住,要不是怕反差太大惹人生疑,他一準兒要笑出來。

“爸爸,你跟媽媽說什麼悄悄話。”昭昭仰著小腦袋目光亮晶晶的看著他。

霍庭很是從容不迫的道:“那你得問你媽媽,看她告不告訴你。”

剛說完,他心裡就閃過懊惱,他不該把主動權給沈華濃的,他壓根猜不到沈華濃會做什麼回答,不過用腳指頭也猜得到肯定是調侃他、折騰他、羞他的沒跑了。

不知道為什麼,跟沈華濃交手之後,他的腦子就總是犯抽,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同樣的錯誤。

他正想趕在沈華濃調戲他之前堵住她的嘴,可惜沒找到機會,張煉那個小子又折返回來了,並且將那兩桶河蚌泥鰍放在他腳邊,要不是他反應快,差點被這小子給壓住腳麵了。

然後這少年又擠在他跟沈華濃中間,衝沈華濃說:“這兩桶給你吃。”

沈華濃被這個陌生少年突如其來的和示好給弄得愣了愣。

張煉著急的道:“都是新鮮的,我前天昨天在河裡摸的,一直用泥水養著,過來的時候又特意挑了,沒有死的。”

沈華濃已經認出他來了,畢竟主動對她示好的陌生人,也隻此一個。

不管對方是出於什麼原因吧,這種經曆並不讓人厭惡,還讓她覺得有點兒好笑,“你是張煉。”

“嗯。”

“為什麼要送我這麼多泥鰍和河蚌?”

張煉見她笑了,突然有點想哭,要是他媽媽也這麼容易笑,他一定天天給她捉泥鰍摸河蚌,他忍著心頭澀意,道:“給你吃,我不想再挑回去了,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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