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慶典(三十八)(1 / 2)

人間試煉遊戲 弄清風 16239 字 4個月前

“讓讓、讓一讓了啊!”

喧鬨的黑石長街上,慶典的裝飾都被堆到了路邊, 玩家們來來去去, 搬東西的搬東西, 負責攔NPPC, 亂中有序。

一個小時前,池焰三人和張三都陸續帶著材料回到C區集合。餘一一檢查過後, 立刻著手配製墨水,並開始召集全城的符師。

永夜城那麼大, 符陣覆蓋範圍太廣, 憑他一個人畫上幾個鐘頭都不一定畫得完, 精神力、體力消耗過大也是個問題, 所以他必須尋找幫手。

此刻,以餘一一為首的六名符師已經在各自負責的區域就位。符陣是餘一一的作品,他便負責核心紋路和陣心,其餘人幫忙畫一些輔助紋路。

與此同時, 彭明凡騎著魔法掃帚穿行在大街小巷,一手把著掃帚柄, 一手拎著一個水桶,給各處的符師添加符文墨水。

這水桶的名字叫做【蒂奇的鉛皮水桶】, 是靳丞和唐措從黑帽子的夢幻無限市場中淘換來的, 拎在手裡隻三公斤重, 卻能裝下一個湖泊的水。

而掃帚則是聞曉銘研發的魔法掃帚, 之前彭明凡和池焰、錢偉參加馬拉鬆大賽時, 聞曉銘把它扔給了彭明凡當飛行道具, 這掃帚便一直留在了彭明凡這兒。他這一回生二回熟,戴著眼鏡,看起來還挺像哈利波特。

“彭彭波特,這邊!”錢偉在給各位符師打雜跑腿,除了這些,他自忖也沒有彆的技能了。唯一還在原地沒動的是池焰,他回了一趟C區後又被毫不留情地遣返禮物山。

堂堂歐皇,活得像任勞任怨的摘蘋果專業戶。永夜城的玩家們,甚至是唐措,都恨不得把永夜城的毛給媾禿。

論歐皇的利用最大化,永夜城人民最知曉。

聞曉銘和莉莉絲在A區碰了頭,但回來的隻有莉莉絲一個,聞曉銘依舊待在他的實驗室裡,不知道具體在鼓搗什麼東西。

唐措見到莉莉絲,第一時間跟她確定了老鼠的情況。

“對啊,他一看見光就神神叨叨的,二號樂章頒布的時候也是這樣,嘴裡一直在念‘晝夜有序’這句話。”莉莉絲又皺眉回想了一會兒,把所有細節都巨細靡遺地描述了一遍。

唐措略作沉吟,下了結論,“老鼠應該不是單純地對光有反應,從他數次的表現來看,他在祈盼的應該是神靈。”

唐措第一次帶老鼠去見林硯東時也是同樣的情形,他因為讀到了林硯東的心聲而痛苦不已,唐措及時撫慰了他,他向著唐措伸出手,問:“神啊,是你嗎……”

老鼠對於神靈的崇拜亦或說狂熱,或許就是燕雲帶走他的原因。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老鼠的讀心術。

“燕雲應該早有準備。二號樂章‘晝夜有序’那一條律令就是他的建議。”唐措繼續道。

當時燕雲說他有個雙贏的提議,具體對他有什麼好處,他沒有說。隻是永夜城的現狀擺在那兒,即便燕雲不提,他們兩人也會將它納入考慮範圍,再加上時間緊迫,所以並未深究。

光、神靈,如果提取關鍵字,燕雲的行為就能串起來。

“要去把老鼠搶回來嗎?”莉莉絲問。在她的心裡,什麼陰謀陽謀都不如直接動手來得乾脆,把人搶回來,自然可以規避許多風險。

可唐措心裡明白,以老鼠最後看向本源之光的那個眼神來看,他多半不會主動回來,甚至有可能為了那縷光而自願待在燕雲身邊。另一方麵,燕雲一人千麵,他要是想藏,他們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他。

更重要的是,他們這邊戰力折損嚴重。靳丞絕不能再跟人動手,唐措自己也需要一定的修整,至於其他人,能抽得出身且戰力保持相對完整的隻有冷繆和莉莉絲。

“不必。”唐措搖頭,道:“榮弋轉達的話應該不假,燕雲的目標是烏鴉先生,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沒必要現在就對上。現在的主要目標是惡鬼徽章,先解決了它,再想其他。”

“行。”莉莉絲勝在聽話,隻要她心裡認可了你,她就是個乖巧好妹妹。

“你去找餘一一,保證他的安全。”唐措道。

符陣的希望主要寄托在餘一一身上,想要事情順利結束,他就決不能出差錯。莉莉絲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便徑自去了。

唐措亦轉身離開,看到等在走廊裡的冷繆,立刻道:“送我進去。”

須臾,唐措出現在異度空間,大步走到黑鐵囚籠前,看著隔籠對坐的兩個人,微微蹙眉。靳丞在副本結束後就來了這裡,有些話他必須得跟林硯東談。

而且副本雖結束了,信仰係統、怨氣係統和惡鬼徽章的三方角力可還沒有結束。林硯東和靳丞看起來的狀態都不怎麼好,臉色蒼白,身上的血都已凝成了血痂。

“你來了。”靳丞的聲音也輕了許多,透著明顯的疲憊。隻是他慣會笑著跟唐措說話,便總讓人覺得他隻是有些累而已。

“外麵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不出意外就能在鬼節到來之前把符陣準備好。”唐措語速略快,在靳丞身邊半蹲下,恰好可以支撐住他的身體。

靳丞也很自然地放鬆下來,閉上眼,緊蹙的眉頭微微鬆開,“外麵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話音落下,靳丞徹底入定。

林硯東的狀況反而比他好一些,抬眸看著唐措,問:“你在外麵……見過肖童嗎?”

“沒有。”提起肖童,唐措反問:“你知道他出去做什麼?”

林硯東搖頭,有些無奈,“大抵……也是與我有關的吧。他這個人從來不聽勸,你如果見到他,幫我看一眼就行,也不用再做什麼。”

唐措不置可否。

林硯東早已心存死誌,這時候說的話大多像是遺言,可唐措並不想插手他跟肖童之間的事情。林硯東略略苦笑,末了歎口氣,問:“你有想過拿到一號樂章以後,要做什麼嗎?”

唐措:“言業曾經說過,讓我去換一個彩蛋遊戲,‘神的禮物’。”

“是嗎,神的禮物……”林硯東似乎想說什麼,但欲言又止。他緩緩閉上眼,末了,最終說道:“該說的我都已經跟靳丞說過了,我在永夜城那麼多年窺探到的信息,也許在未來會對你們有些用,端看你們怎麼做。”

“永夜城的未來在你們手上。”

“我隻希望你們不要重蹈我的覆轍。”

“還有,不要離神太近。”

另一邊,燕雲盤腿坐在永夜城的鐘樓上,支著下巴,饒有興味地看著下麵熱火朝天的景象。現在是白晝,永夜城裡又大多是年輕人,這麼多人走上街頭為了符陣忙碌,怎麼看怎麼有點像在——塗鴉。

這個詞也是燕雲新學的。

玄奧的陣紋,分布在永夜城大大小小的黑石長街上,從高空往下看就是一朵巨大的金色花朵。儘管它還未最終成型,但花朵的脈絡已初現雛形。

真正畫符的雖然隻有那幾個人,但這還是在慶典期間,到處都能觸發慶典遊戲。為了讓那幾位符師能夠在必經之路上暢通無阻,玩家們也是費勁了心思。

時間在大步流星地朝前走,陣紋所到之處,各個角落裡都有半人半鬼的玩家們躲藏著。他們大多不敢出現,因為《人鬼情未了》副本的緣故,對陽光又愛又怕,也懼怕於他人的目光。

他們隻是緊張又期待地看著符師手中的筆,緊緊地攥著拳頭,時不時再望一眼那高高的鐘樓。

燕雲注意了他們的目光,但他們看不見燕雲。

孟於飛抱臂站在陰影裡,他很不理解燕雲的行為。明明從靳丞和唐措那兒搶了人回來,看著是互相對立的,此刻卻又在這裡津津有味地看他們畫符陣。

不該衝上去把那符陣毀了嗎?

堂堂屠神者,難道是什麼善心人士?

孟於飛不信,猶豫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你什麼都不做?”

燕雲攤手反問:“我該做什麼?”

“做——”孟於飛說了一個字,接觸到燕雲眼中的戲謔,又硬生生憋住。這位可不是善茬,他不說,總可以了吧?

從靳丞到鄭鶯鶯,再到燕雲,他碰上的就每一個是善茬。

思及此,他不由瞥向角落裡的老鼠。這位假的烏鴉先生與從前的樣子大相徑庭,看著燕雲的目光就像狂熱信徒,燕雲剛開始還能應付,後來也吃不消了,乾脆凝出一點光封在一個彈珠大小的透明玻璃圓球裡,丟給他玩。

老鼠得了玻璃珠,頓時像得到了這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拿在手裡不肯放,眼神也沒有一刻從上麵離開。

“那到底是什麼?”孟於飛隨口一問,他也沒想過要讓燕雲回答,隻是岔開話題而已。沒成想燕雲竟然真的回答了。

“本源的能量。是我在屠神的時候,從神的身上得到的。你不知道,那一天我距離神靈有多近。”

有多近呢?

孟於飛是不知道的,但燕雲回想起那天的情形,依然覺得膽戰心驚。他靠得越近,就越能感覺到神的強大。僅僅隻是因為靠近,他的身上沾染到了神的氣息,便獲得了如此純粹的能量,神要殺他,不過就是一個眼神的事情。

隻需祂看一眼,靈魂便不複存在。

不,更甚至說,神是不可以靠近的。靈魂消亡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會心生臣服,當你越看清祂的麵容、越感受到祂的強大,你就越是不由自主地想匍匐在祂的腳下,成為祂的狂熱信徒。

老鼠就是最好的例子,而燕雲對此心生忌憚。

這份忌憚不容易描述,孟於飛聽得雲裡霧裡,不得其解。但燕雲不再多解釋,關於這個,他連榮弋都沒有告訴,隻是偶爾想要對人說一說罷了。

很快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永夜城身上,符陣快要成型了,時間也終於來到了正午。

距離鬼節到來,還有最後的一個小時。

燕雲發現永夜城雖然擁有了日夜的區分,但跟現世是倒過來的。在人間,鬼門大開的時間點是在午夜,而在永夜城,這個時間卻挪到了正午。

這是一天之中陽光最盛的時候。

餘一一的臉頰上已經淌下了汗,握筆的手也酸得厲害,但他不能停。時間就像敲在他心上的鼓點,催促著他,不能慢下來,要快、更快。

這已經是最後一個地方了,其他符師負責的部分業已畫完,隻需他最後落下這幾筆,勝利近在眼前。

“啊啊啊啊啊!”痛苦的嘶吼卻在此時穿透耳膜。

街角的陰影處,兩個玩家用大鐵鏈子緊緊捆住另一個已經變鬼的玩家,但卻數次被他掙開來。好不容易再次將他製住,可這人已經徹底沒了人樣了,手裡沒有武器,他就張嘴咬。同伴都快被他逼瘋了,哭著喊著卻再也喚不回他的一絲神智。

同樣的情況不在少數,時間拖得越久,狀況越糟。

有人忍不住焦急呼喊,“還沒好嗎!”

距離餘一一僅一步之遙的莉莉絲哐嗆拔刀,“閉嘴。”刀尖隨著她掃視一周,她冷著臉,眼神裡充滿淩厲的殺氣。

喊話的那人登時心裡咯噔一下,後退一步。

莉莉絲看著他,驀地又勾起嘴角,抬手抵在唇上,“噓。”

周圍的人果然不敢再說話,大家都認識大名鼎鼎的黑蘿莉,這位姑奶奶可不是好惹的。莉莉絲滿意地點點頭,餘光瞥著餘一一,看到他下巴上的汗水一滴滴落下來,猶豫片刻,終於還是走過去,掏出一塊手帕,蹲下來幫他將臉上的汗擦掉。

餘一一微怔,轉頭對上莉莉絲的眼睛,兩者相距不過十幾公分。

“你……”

“繼續畫。”

莉莉絲亮了亮她的刀,威脅意味十足。餘一一卻忍不住笑了,空著的那隻手摸了摸鼻子,還有些怪不好意思。

莉莉絲不解,正要說話,餘一一卻又恢複了正色。那雙眼睛從始至終都盛滿了專注,此刻就是更專注、更堅定。

他畫符的速度也更快了,每一筆都落得又快又準。十分鐘,從街的這頭到街的那頭,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符陣的最後一片花瓣,終於完成。

“好了!”餘一一收筆,神情中也露出一絲激動來。

眾人還來不及反應,冷繆已然撕開空間裂縫,出現在餘一一身前。被他帶出來的還有一個黑色鐵籠,許多人都認得它——

“黑鐵囚籠!”

“林硯東!”

“是他!是林硯東!”

“惡鬼徽章就是他搞出來的!”

“他怎麼還在?!”

“他怎麼還敢出現?!”

群情激憤之中,唐措從側方的樓頂躍下,正落在黑鐵囚籠前,引發又一片狂瀾。誰都知道唐措和林硯東不是一夥的,當初如果不是玩家阻攔,或許他和靳丞早就將林硯東殺了。

如果聲音是刀,那麼林硯東此刻已經千瘡百孔。

鐘樓上的燕雲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欄杆上,探出小半個身子去看街上的情形。他又想起了自己當初經曆過的那次慶典,這萬眾呼喊的一幕,何其相似。

時代是變了,可有些東西是一直不變的,它植根在每個人的血液裡。燕雲笑看著,乾脆側身坐在了那欄杆上,抱臂觀望。

黑石長街上,唐措在萬眾聲響中不為所動,徑自念出口令打開了黑鐵囚籠。林硯東艱難地用手掌撐著地,搖晃著站起來。

也許是被關了太久,一直維持著一個動作不變,林硯東的身體已經僵硬得像一塊石頭,血液突然開始流通,讓他蒼白的臉上意外地出現了一點血色,看起來精神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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