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尋藥青樓(1 / 2)

情獸 溫昶 14151 字 3個月前

第6章

狐狸第一次坐馬車,新奇得很,盯著搖搖晃晃的穗子目不轉睛。

他本不必去王府,奈何眼饞狐狸的人太多,他今天僥幸躲過孫氏兄弟,明天不知道又會有人有什麼其他花樣,不如直接展示出狐狸的本領,既絕宵小之輩,也可打消掉王家對狐狸的覬覦。

對王家而言,藍瞳白狐固然稀珍,說到底不過畜生,所幫有限;但一個會馴獸會識獸的人就不一樣了,他能幫王家說不儘的忙。

車輪滾過石板路,軲轆軲轆,軲轆軲轆……狐狸跟著馬車左搖右擺。突然,它伸出爪子,直奔穗子而去,似想將其勾入掌中,奈何忘記狐在車中,身形不穩,整隻狐狸啪嘰掉下去。

變故發生在一息之間,棠籬無法解救,隻能眼睜睜看它在馬車裡滾了幾滾。白白一團,像隻湯圓,好笑。

他嘴角才勾起來,一股熟悉的刺痛從胸腔處發散開來,棠籬喉嚨一癢,一陣咳嗽緊隨而出。

狐狸翻身跳起,蹲回他身邊,緊張地:“嗚?”

棠籬越咳越厲害,麵色通紅,眉尖蹙起,一臉痛苦之色。

狐狸的爪子搭上他手臂,目不轉睛,後爪難耐地動來動去。

棠籬一邊咳一邊拍拍它,在咳嗽間隙粗聲道:“無事。”

狐狸輕輕“嗚”一聲,在他身邊乖乖蹲下。

棠籬咳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平息,小狐狸難過地瞧著他。

教書先生摸了摸它的頭,沒說話。

他的咳嗽越來越嚴重,這次咳完竟覺得有腥氣。小狐狸舔了舔他的手。

一人一狐回到家裡,棠籬有些疲累,上榻午憩。眼一闔,一下子就墜入夢裡。

熟悉的白霧,熟悉的夢境。

但是沒有梨胭。

棠籬在白霧裡走了一陣,四處空曠,皆是茫茫白霧,沒有其他東西。

一柱香後,梨胭憑空出現。

棠籬一愣。

梨胭也是一愣。

隨即,她展顏一笑,笑容極是純粹動人,“你來啦!”

“你很久沒來啦!”

“你終於想我啦!”

“你想我就會夢到我!”

噢,原來這個夢境,是由他控製的。

他最近忙著狐狸的事,確實無心其他。

梨胭皺著眉盯著他看。

“怎麼了?”

梨胭用手在他胸口處比了比,“黑的。”

棠籬一驚。

梨胭又比了比,順著胸口劃了好幾條筋絡,“都是黑的。”

棠籬看著她:“你能看到裡麵?”

梨胭點點頭:“之前看不到,現在能。”

是了。這個夢是他的。

他懷疑自己中了毒。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梨胭蹙眉瞧他,有些茫然:“為什麼是黑的?”

“中了毒。”

“什麼毒?”

“不知道。”

“怎麼救?”

“不知道。”

“你會……死嗎?”美人絕色,目光哀戚,盈盈望著他。

棠籬彆開目光,“人固有一死。”

“你死了我怎麼辦?”

棠籬一頓。

梨胭看著他,蹲到他身邊,“我不要你死。”

棠籬的眼睛對上梨胭的眼睛。人世寥寥,煢煢一人,不知來去,他竟然幻想出一個人牽掛他。

真是孤寂至極。

“我要救你。”梨胭直直看著他。

“好。”棠籬漫不經心的,“我等你來救。”

午睡起來,棠籬開始繪製百獸圖。他答應給王守業繪製百獸圖,幫他是其次,幫自己才是主要。

他若要去彌城,山高路遠,光靠王家的保護是不行的。

孫氏兄弟之流,蠢而壞,難纏如小鬼,指不定路上要遇到多少。

他身體虛弱,疲於應付,一招不慎,就可能悔之莫及。狐狸雖聰穎,然論狡猾奸詐,如何與人相比。

他必定要找一棵強大的遮風樹,安安穩穩去到彌城。

畫畫是一件無聊的事,狐狸最開始看得津津有味,看得久了,上眼皮粘下眼皮,瞌睡得很。

小狐狸打了一個嗬欠,團在椅子上又睡過去。

棠籬直畫到夜裡三更,手僵頭痛,實在無法繼續,這才停下。

小狐狸睡在一旁,微微打鼾。

棠籬一笑,摸了摸它。

狐狸醒過來,蹭蹭他手,跳到他懷裡,又蹭了蹭他手臂。

“睡吧。”

棠籬幾乎沾床即睡。

狐狸在他胸口趴了一會兒,偏頭瞧了瞧外麵的月亮,輕輕一躍,跳出了房間。

白狐在月光下像一顆流星,在黑色的林間時隱時現。

它跑了半個時辰,漸漸看到會澤縣的城牆。它歡快地“嗚”一聲,幾息躍上最高的城樓,“嗖”地一下,落進縣城裡。

白狐一落地,就變成一亭亭玉立的女子,骨肉勻勻,意遠淑真,乃千秋絕色,人言形容不出她的美來。

空曠的長街人煙寂無,她看了看周圍,幾息間消失不見,奔跑的速度非常人可比。

白色的光掠過無數無人的街道,終於,她聽到零星人聲。

人聲是從河邊人家傳來,女子眼一亮,飛奔而去。

這是一條臨水的長街,粉燈綠影,水波粼粼,細細的人聲嬌嬌吟吟,能酥到人骨子裡去。

河上懶懶散散漂著幾艘小花船,綠槳紅舟,雕梁畫棟,極是精美。船艙外吊著彩燈,燈影爍爍,流光溢彩。

空氣中有各種香味,都是她從未聞過的,粉粉膩膩,真是神奇。

她喜歡這裡。

她開心地跑進去。

她來得太晚,早已過了人流如織的時候,每個館子門口,都隻有一兩個守門的龜奴,懶洋洋或坐或倚,等著醉酒的大漢或吵架離家的男人。

但這一晚,男人沒等來,等來一個女人。

其素若何,春梅綻雪。

其潔若何,秋菊被霜。

其靜若何,鬆生空穀。

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美人如斯,天下無雙。

見者無一不是心跳重重驟停,呆得忘了動作。似仙耶?是仙也!

女子毫無所覺,隨意找一人道:“可有解毒藥的解藥?”

沒有回音,龜奴目光直直,竟似呆滯。

她又問了一人:“可有解藥?”

那人緩緩吞了一下口水。

女子蹙眉,跑到另一樓前,問:“可有解藥?”

其人閉上眼睛,顫聲道:“有。”連滾帶爬跑回樓上,叫道:“媽媽!媽媽!”

老鴇不耐煩踢了踢,“在呢,慌什麼!”

“樓下!樓下有……”他狠狠咽了一口氣,“您快下去!”

“樓下有什麼?”她邊說邊扭著屁股下去,“王夫人來捉奸啦?我們這裡……”聲音戛然而止。

三秒之後,她衝出去拉住女子的手,“姑娘有事請樓上詳說!”連拖帶拉,將女子拉進樓裡,身後,龜奴“啪”地把門關上。

老鴇叫道:“鎖了!”她不是怕美人兒跑,是怕其他老鴇過來搶人。

女子乖順隨她上樓。

老鴇一下誤會了她的意思。主動來這裡的,都是走投無路的可憐人兒。柔弱女子,孤苦無依,唯有賤賣皮囊,才能苟活於世。

老鴇慈祥地看著她,拍了拍她的手,“姑娘放心,媽媽絕不是貪圖蠅蠅小利之人,也絕不會糟踐你的身子。你是可憐人兒,各類苦楚媽媽都知道。你既跟了媽媽,就是媽媽的心肝兒女兒,世上絕沒有媽媽坑女兒的道理。你暫且先住下,往後的事往後再細說,至於那些前塵之事,彆再想,徒惹傷心,女兒的身子呀,最最重要。”

女子盯著她,對她的話似懂非懂。

老鴇對婢女使了一個眼色。

兩個婢女低頭上前來,拂了拂,“姐姐,我們沐浴去。”

女子後退一步,抓住了老鴇的手。

老鴇眼神一動,笑眯眯握住她的手,揮手讓她們下去,輕車熟路地拉著她在床邊坐下。

“好好好,姑娘有什麼想說的,今晚細細說來,媽媽我洗耳恭聽。哎,同是天涯淪落人……”

女子道:“我要解藥。”

老鴇一愣。“剛剛那個人說有的。”

老鴇打量她幾眼,神色如常,依舊笑得和藹:“我們這裡確實有許多解藥。”

女子眼神一亮:“我要解毒的。”

老鴇笑眯眯:“什麼毒?”

“不知道。”

“哦~”老鴇問,“給誰的?”

“棠籬。”

“棠籬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