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生死離彆(1 / 2)

情獸 溫昶 12228 字 3個月前

第12章

梨胭拚命趕回,第二日旭陽初生,棠籬形容枯槁,已經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

小仆和東山在旁邊房間。

小仆道:“湯藥已經喝不下去了。”

東山道:“……哎。”

此病來勢洶洶,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要……要守著嗎?”

“守著吧。”孑身一人,死在客中,可憐可歎。

二人收拾好,跨進棠籬房間。

一進房間,發現消失一天一夜的狐狸正蹲在床邊,一下一下舔著棠籬的手。

東山瞧它一眼。狐狸也瞧他一眼。東山想,能送最後一程,也好。

二人一狐靜靜守在床邊,直守到日上三竿,太陽熱烈,整個房間明晃晃亮眼。

小仆心裡納悶,偷眼瞧了一下,越發納悶——怎麼感覺……氣色好了呢?

東山時刻注意著棠籬,自然也發現了變化。將死之人,起死回生,不能不令人詫異。

狐狸乖順趴在他手邊,隔一會兒就哀哀嗚兩聲,似在叫他醒來。

東山盯著狐狸看。棠籬麵色,早上已顯死氣,藥石罔醫,狐狸消失一天一夜,突然回來,棠籬奇跡般好了起來……二者之間,很難不讓人多想。

但狐狸畢竟隻是狐狸,應該沒那麼神奇吧?

申時一刻。棠籬的手指動了動。狐狸偏頭一盯,直直看著他的手指。

棠籬的手指又動了動。

狐狸一躍而起,急切嗚嗚,趴去胸口,開始舔他的臉。它一邊舔一邊嗚叫,肉肉的爪子撓著他下巴。

小仆皺眉,正欲上前,被東山一個眼神製止了。兩個人悄聲出去。

棠籬眼珠子動了動,眉頭微蹙,感覺有什麼濕熱的東西正舔著他下巴。小狐狸的嗚嗚聲傳進耳朵。

他眼未睜,手抬起來,重重放到它腦袋上,喘了兩口粗氣,輕聲道:“不許舔。”

狐狸偏頭,開心地舔了舔他的手腕。

棠籬手指顫了顫。

狐狸輕嗚一聲,蹭了蹭,前爪一扒,踩在他下巴上,棠籬預感到它要做什麼,眼睛一下睜開,“不許。”

一個吻落在他嘴唇上。

棠籬失語。

肉爪子在他下巴上踩了踩,狐狸眼睛清透明亮,藍似寶石,它極近注視著他,瞳孔裡倒映著他的樣子。

棠籬也靜靜看著它。

下一秒,狐狸偏頭躺下,毛茸茸的腦袋和他的腦袋緊緊挨著,軟乎乎的毛掃著脖子,暖暖的,滑滑的。

小小一隻狐狸,隻有他一臂長短,此刻正全心全意靠著他,為他的蘇醒輕輕哀嗚,彼此的心跳清晰可聞。

棠籬摸摸它,柔聲道:“謝謝你。”

狐狸靠著他,鼻子裡噴出氣,“嗚——”嚇死我了。

“沒事了。”

狐狸閉上眼,嘴巴微張:“嗚——”嚇死我了。

棠籬一下一下摸著它,狐狸的腦袋更緊地往他腦袋邊靠去,開始不停地嗚嗚嗚。

嗚了一柱香時間,狐狸的嗚聲漸漸低下去,棠籬摸它的手一頓。

狐狸睡著了。

棠籬輕輕吐出一口氣,皺了皺眉,而後舒展,他闔上眼,靠著狐狸,也再次睡去。

一個累極,一個虛弱,兩個靠在一起,睡得極沉。

傍晚一人一狐相繼醒來,棠籬道:“你用什麼救的我?”

狐狸歡快嗚一聲,跳下床,從床下銜出一個小布包,邀功似的銜到他麵前。

棠籬一打開,花花綠綠一堆藥丸映入眼簾——粉的綠的,黑的紅的,大的小的,數十種之多,仿佛洗劫了一個藥鋪。

狐狸用爪子刨了刨,刨出兩粒金光閃閃的藥丸,朝他那邊撥了撥,偏頭瞧他。

棠籬拿起一粒,轉了轉,藥丸上有極細三字——回魂丹。

他又拿起一粒粉色藥丸,藥丸光滑細膩,異香撲鼻,然上麵沒有字。棠籬又看了其他幾種,除了金色藥丸,其餘的都沒有字。

棠籬醫藥知識有限,聞不出來這些藥丸是治什麼的,隻歎小狐狸運氣好,喂他的是看起來最像解藥的藥丸。

他心情微妙,不知道是否該從此刻起多看幾本醫藥之書,自己學,也教教小狐狸。

瞎貓碰到死耗子,棠籬撿回一命。

正當他思緒散漫時,狐狸按住金色藥丸,朝他嗚了嗚。棠籬垂眼看過來,小狐狸又把藥丸撥了撥。

這是叫他吃藥的意思。

名字叫回魂丹,他吃了後一日便轉危為安,不知道小狐狸去哪兒偷來的,這藥丸怕是千金難求的救命神丹。

既如此珍貴,斷沒有一日吃兩粒的道理。

“我已經好了。”棠籬道,“藥丸留著,以後需要時再吃。”他將兩顆金色藥丸單獨收起來。

狐狸眨眨眼,看了看剩下的藥丸,用爪子撥了兩粒粉色的,望著他。

棠籬一頓,將剩下的藥丸包起來,道:“留著以後吃。”

狐狸開心地嗚一聲,感覺再也不怕棠籬發病了。

一行人在昌城逗留了幾日,棠籬身體漸漸轉好,瞧氣色似比未發病前還要好一些,眾人心中大石落地。

棠籬決定第二日重新上路,告知東山後,東山拿出一信,道:“先生突然病危,小的急信回彌,危情俱告,王爺回信剛到,您請查看。”

東山去的信,回信上卻寫的“棠籬先生親啟”,這逸王,有點兒意思。

信內容如下:

潿洲神丹,有起死回生之效,贈先生一粒,萬望平安。

信中有一極精巧細小盒子,如人尾指大小,扣開,內是一枚金色藥丸。

棠籬看到藥丸,身形一頓。

東山看到藥丸,也是一訝。他不禁說道:“王爺對先生是真的重視。這回魂丹沇國隻有兩盒,一盒在太子府,一盒在逸王府。王爺珍藏多年,未曾賜過一人。”就隻是見了半部《百獸圖》,王爺竟如此對待,令人咋舌。

棠籬收下丹藥,道:“多謝王爺賜藥。”態度不鹹不淡,神色不卑不亢,淡定自若,難見其真實心思。

東山一躬身:“小的多嘴了。”

待東山退下,棠籬拿出藥丸,重新看了看。

一樣的金色,一樣的極細三字,小狐狸偷的,正是這神丹。

潿洲距此,山遠路遙,還要渡海,斷不可能一日來回。

太子府遠在楚都,重重親衛把守,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盜出,難如登天。

唯有逸王府,近在彌城,雖對常人來說亦是長途之遙,但小狐狸……

小狐狸竟然偷了逸王府的神丹。逸王府,還能去嗎……

晚上。棠籬進入夢境。

梨胭再次趴在他身上,見他醒來,皺眉道:“不是吃了解藥嗎?為什麼還有?”

棠籬坐起來,看了看自己胸口,道:“毒素未清,多吃兩粒便好了。”

梨胭盯著他胸口,不甚開心:“感覺沒什麼變化。”

棠籬聞言,心念一轉,對自己中毒一事又多了一些了解。

既無變化,他又恢複如常,說明回魂丹隻能暫時壓製住毒素,解不了毒。

如此神丹,毒依舊不可解,可見他中的毒絕非一般。這下毒之人,必定傾儘全力欲置他死地。

好絕。

棠籬道:“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棠籬原本想知道自己是誰,但此刻解毒無望,他反而淡了心思,不是那麼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和誰有如此不死不休的仇恨。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如此憎恨一個人,說不定,他過去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比起知道過去的身份,此刻,他更想穩妥地安排好小狐狸。他若活著,它自然跟著他;他若暴斃,絕不能讓它孤苦無依。

梨胭瞧瞧他,不明白他突然問起這個。她想了想,道:“有的。”

“哪兒?”

“楚都。”沇國國都。梨胭蹲在他身邊,頭靠在手臂處,“楚都南出五十裡,有一荒山,荒山絕壁之中,有一僅一人可通過的洞口,繞半裡,隨水而出,有一秘林——我想去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