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眨眼,二人消失。四傀儡被一陣氣流震得四飛。
妘戟氣急敗壞又不敢置信,“就這樣讓她跑了?!”
鄢常愣了兩息,突然笑起來,“她是來詐我。”
妘戟也反應過來。這女人是故意來此探底。以身為餌,毫無畏懼,其膽量令人敬佩。
皇宮。
熹帝和太子下棋。
熹帝突然問道:“昨日有侍衛見你抱一女子出宮,可有其事?”
太子眉目不變,不急不緩,“是。是那鮫人女。”
熹帝一頓,“她如何進的宮?”
“兒臣不知。”
熹帝皺眉。
太子落下一子,道:“已在審訊。我在後山山口打暈的她。”
熹帝手上的棋子一滑,重新滾入罐中,他目光一暗。
太子神色如常,“聽說琉尾洲使團又進獻了兩位,父皇可還喜歡?”
熹帝重重落下一子,“不過爾爾。”
一局下完,熹帝疲乏,太子告退。
晏沉前腳一走,熹帝後腳就去了猗蘭殿,半個時辰後,幾日前琉尾洲進獻的二女大逆不道,聖前失言,當庭杖斃。
熹帝大怒,收回使團大臣妘戟可隨時進宮朝聖的口令。
妘戟領命謝旨,磕頭涕泗:“臣教導無方,其罪當誅,今幸得皇上開恩,自願禁足三天,靜思己過!”
鄢枝被鄢黎帶回,她花了一夜的時間化解藍光之毒,第二天一早,就收到寶寶帶回的諸多消息。
鮫人女被關,琉尾洲進獻的二女被杖斃,妘戟禁足,使團府多了一層侍衛。
計劃順利得不可思議。
鄢枝看向寶寶,問:“太子昨天進宮見皇帝了?”
寶寶點頭,“是呀。”
鄢枝微不可聞抿唇。即便是為了暗部,他也會這樣做。
三日後,妘戟進宮謝罪,再次獻上二女。
熹帝龍顏大悅,二女同時賜住明光宮,三日未朝。
生性潑辣刁蠻的鶯妃因妒刁難之,熹帝怒喝,罰其禁足三月,抄《女則》百遍。
鄢枝第二日就收到鄢鶯之信:“琉尾洲後進獻二女仙人之姿,絕美出塵,非我族類。警之。”附有一圖。
鄢鶯擅工筆,其畫細膩傳神,二女果為傾城絕色,仙氣飄飄,可遠觀不可褻玩。
更令人驚歎的是,二女容貌完全相同,唯眼下一顆紅痣,一左一右,可觀差彆。
左痣者,妘畫;右痣者,妘詩。
妘,乃琉尾洲國姓。二女乃皇家後代。琉尾洲為平熹帝之怒下了血本。
半月後,明光宮恩寵劇盛,熹帝甚愛之,整日佳人作伴,無心朝事。
妘畫、妘詩二女乖巧懂事,主動請求幽閉明光宮,非詔不出門。
皇帝未允。
然妘畫、妘詩二女仍自願禁足明光宮,非熹帝詔不願出門。
熹帝更寵之。
這邊。
鄢枝每隔幾日便收到宮內消息,妘畫、妘詩二女謹小慎微,低調本分,除了討好伺候熹帝,對其餘一切都不感興趣,讓人無任何把柄可抓。
鄢枝靜觀其變,和鄢黎著手其他部署。
太子進宮,父子二人下棋。
熹帝道:“明光宮周圍可加派暗士,畫兒、詩兒身份敏感,應該謹慎。”
未等太子說話,又道:“此二女心性單純,對使團相關之事唯恐避之不及,這半月確實毫無失德之處。她們半生飄零,幸而遇朕,朕也著實憐愛。”
太子隻道:“此乃父皇後宮之事,兒臣不便置喙。”
熹帝落下一子,“甚好。”他頓了頓,“鮫人女之事查得如何?”
太子垂眼,“皇宮那日所現鮫人女乃易容假冒,後難忍刑訊,咬舌自儘,仵作驗屍時才發現。”
立在他身旁的謝瞳神色不辨,靜靜聽著。
“鮫人女既為假扮,極有可能是他方勢力禍水東引,掩人耳目。”熹帝摸著棋子,看著太子,“琉尾洲和我國向來交好,兩國邦交,不可因不實之事壞了和氣。”
“是,兒臣明白。”
“當然,事關紅淵,絕不能掉以輕心,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暗部還是要多調查。”
“是。”
謝瞳跟著晏沉出來。
天越來越冷了,夜晚寒風刺骨,刮得人臉疼。
半晌。
謝瞳嚅囁半晌,還是問道:“為何……”
“按我剛在皇帝麵前說的做,補一具咬舌自儘的女屍。”
“是。”謝瞳想了半天,不懂晏沉為什麼自廢棋局。
鮫人女擅闖皇宮後山,乃必死之罪,琉尾洲有難以擺脫的嫌疑。隻要太子咬死了鮫人女乃琉尾洲指使,此事必定徹查。
不過鮫人女勢必就要交去皇帝手上,生死難論。
他是為了保鮫人女嗎?
為什麼?
謝瞳又想到皇帝近日荒淫無度,寵愛明光宮一日比一日誇張……皇帝不會色令智昏,為了保兩個女人隻打算殺一個鮫人女就輕輕揭過不提吧?
她眉頭擰在一起,但即便如此,也不過是殺一鮫人女,晏沉何必撒謊呢?
難道真的是為了保鮫人女嗎?
她深吸一口氣,晏沉近日行事越發難懂,她心中隱隱有一猜測,但實在匪夷所思,那念頭每當冒起都會被她主動掐掉,不敢深想。
而且這次鮫人女之事應該和那邊無關,既然無關,仍行動莫名,又是另一個故事嗎?
哎,謝瞳腦袋疼。
謝瞳先去暗部偽裝了一具女屍,甚至叫人做了一張假臉,然後才回府。
一回府,鄢寶正眼巴巴在大廳等她。一見她,小孩笑容倏爾明亮,直勾勾盯著她,笑道:“歡迎回家。”
謝瞳一頓,閃身躲開他要拉的手,坐到主位上,聲音冷淡:“彙報。”
鄢寶小心翼翼站到她身邊,輕聲道:“今日她訓練了一天情獸,未出七仙院。”
“還有呢?”
“她和鄢黎如常切磋武藝,焚世心法已至十二層。”
謝瞳呼吸一頓。
可真是天才。一年時間不到竟然能把焚世心法練到頂層。
這樣一想,晏沉僅十年練成倒顯得愚笨。
“知道了。”她揮手讓鄢寶退下。
鄢寶捏住她袖子。
她睥著他,鄢寶圓圓黑黑的大眼睛眨了眨,乖巧溫順極了,“我想挨著姐姐睡。”
謝瞳手一提,袖子無情扯出,“不行,回你自己房間。”
鄢寶難過低下頭。
謝瞳走出大廳,最後一隻腳提起時,軟軟白白的小手環住她的腰,謝瞳一頓。
鄢寶抱住她,小肉手箍得死緊,他哽咽道:“你還要生多久的氣呀?”
謝瞳冷聲道:“這不是生氣的問題。”
“那是什麼?”他一步一步從後挪到前,還是緊緊抱著她,仰起頭,可憐兮兮看著她,“你說,寶寶改。”
謝瞳盯著他,“在我和彆人之間,你選擇了彆人。”她胸膛重重起伏,“你因為一個認識兩三天的人隱瞞我、背叛我——這,永不原諒。”
寶寶心中一緊,忙道:“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了。”他頭埋在她小腹上,“我之前不懂,現在懂了,我絕對不會這樣了。”
“晚了。”謝瞳摳掉他的手,不知道想到什麼,眼裡黑沉沉一片,“有些事,經曆一次就夠了。”
她大步跨出門。
寶寶瞬間擋到她麵前,目光深深,和她眼睛對視,問:“如果我沒有隱瞞你、背叛你,一直隻是你的寶寶,太子要殺我的時候,你會救我嗎?”
庭院裡風聲乍起,鬆葉沙沙作響,各處無聲,此處更是寂靜。謝瞳身後是明亮寬敞的大廳,一步之外,天卻是暗的。她背光,他站在黑夜裡,他看著她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薄唇輕啟,斬釘截鐵,“不會。”
寶寶腿一軟,踉蹌兩步,鼻頭被風吹紅。
她擦身離開。
鄢寶盯著她挺拔筆直的身影,大叫道:“可以!我原諒你不會!”
謝瞳身體一僵。
“所以你能不能也原諒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