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晏沉目光深沉如海,波濤洶湧,他將人死扣懷中,鄢枝的腦袋軟軟偏倒,他視若無睹,用臉貼著她,“胭胭……”
沒有人回應。
他狠狠抱著她,死死箍著她的腰和背,恨不得合二為一。他閉著眼,渾身顫抖,“不是的……”
紅洞中靜得隻有一個人的心跳。
鄢枝的身體冷下去。
“不要……”
晏沉心中窒息一片,無儘的恐慌淹沒了他。
他手抖得抱不住人,鄢枝往下滑了一下,他驀地抓住,手上青筋暴起。
下一瞬間,紅洞旋轉扭曲,力大無窮,鄢枝欲被甩開——
晏沉雙眼血紅,目光淩然,死死將人抱住——
二人被狠狠旋出,如石頭砸到地上。
晏沉懸身一轉,鄢枝在上,二人砸入草叢。
他眼前黑了一瞬,背部巨痛,下一秒,他翻身而起,跪地抱住鄢枝。
天光大亮,鄢枝紅發紅衣,嘴唇鮮豔如血,麵上一片死色。
晏沉一抖。
他紅眼大笑,似癲若狂,狠狠叫道:“晏沉!”恨不得齧其血肉。
“你狂妄自大,不知悔改!”
“愚蠢至極!”
若要瞞,就瞞得□□無縫,彆讓她瞧出來;偏偏漏洞百出,她又整顆心都在你身上,如何看不出來?
她看出了難道會置之不理任你一個人深陷險境嗎?
你怎能看輕她一腔真心?!
他心中痛極,絕望自恨,一雙眼睛隻盯著毫無生氣的鄢枝,笑恨萬變,旁若無人,似已瘋魔。
然他周圍俱是奇形怪狀之物,有蛇身人麵的巨蟒,有九頭九翅的飛禽,有一葉小人,有發光玄鹿,亦有幾個看似人形的“人”——
他們圍著從禁地旋出的“東西”,好奇不已。
“喂,你如何得來?”
“禁地裡有什麼?”
“你叫什麼?”
“你是神?”
“可以吃嗎?”
“他怎麼沒反應?”
“他在乾嘛?”
“哭嗎?”
“有什麼好哭的?”
“他在罵自己。”
…………
聞訊趕來的奇形怪狀之物越來越多,樹上掛著,地上蹲著,天空飛著,俱是不知如何形容的東西,他們議論紛紛,將二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下一瞬間,眾物見他揚起手,凝氣於掌,向自己天靈拍去——
葉上小人尖指一彈,一道細弱綠光輕輕掠去,瞬間化掉他的內力。
小人坐在葉邊,人雖小,聲音巨大,處處回音:“說清楚了再死。”
晏沉這才看清周圍環境。
他目光掃視一圈,麻木如傀儡,不語。
葉上小人兒冷眉一橫,尖指又是一彈,一顆綠珠彈出去,冷聲道:“不說算了。”
下一瞬間幾道光從各方彈出,將綠珠撞成四分五裂,不同聲音道——
“急什麼急!”
“他嚇著了!”
“他抱著神呢!”
晏沉眉目一動。
又有其他聲音道——
“這是哪個神?”
“我怎麼沒見過?”
“怎麼誰的氣息都有?”
“她心臟沒跳。”
就在此時,遠方一聲清麗空靈的鳥叫傳來,一遮天青鸞展翅而來,一老人坐在鸞首上,轉眼落至晏沉麵前。
晏沉握緊了鄢枝冰冷的手。
來人瞧了禁洞一眼,腦門一拍,“哎,忘記了。”雙手各自往空中一劃,伸進去一拉,雙手拉出兩個人,道:“你們師父死了,這洞你倆補一補。”
“不補。”二人異口同聲,連眼神都沒有給老頭一眼,對空一劃,欲走。
“要是不補,這些蠢物就會鑽過去,兩個世界合二為一,天道混亂——”
二人抬手,兩道白光驀地飛鑽洞中,青袖一揮,二人消失。
老頭笑了笑,漫不經心從地上拔了一朵花,丟到鄢枝身上。
晏沉目光一厲,揮手拂去——
然那花轉眼沒入鄢枝身體。
晏沉凝氣於掌,一掌朝他拍去。
老人巋然不動,晏沉十分掌力拍至其胸口,老人眨了眨眼睛。
下一瞬間,晏沉袖中射出藍光箭,沒入其胸口。
老人一笑,藍光箭穿胸而出,轉了一個彎,懸空停在老人眼前。
綠葉上的小人兒瞬間將箭吸走,他整個人差不多和袖箭一樣大,他抱住箭,尖指輕輕一卷,藍光箭就像紙一樣被卷成一個圈,他問:“這是什麼?”好像從沒見過。
然晏沉的注意力瞬間收回——鄢枝睜開了眼睛。
他盯著她,不敢呼吸。
鄢枝見他第一眼,意識還在死前驚魂一刻,下意識起身一撲,“小心——”
二人重疊倒下。
心跳鮮活,溫度如常。
活的鄢枝。
晏沉倒在地上,全身力量一鬆,手腳無力,他心跳如鼓,仿佛瀕死之魚在岸上掙紮一般,突突突,突突突,快得要跳出來。然他連抬手的力氣也沒有。
而此刻,遲到的錐心之痛洶湧而來,他狠狠吸了一口氣。眼角又紅又濕。
鄢枝將人撲倒後瞬間回神,望了一圈周圍,心重重一跳,忙起來,看向晏沉:“這——”
晏沉眼中滑下一顆眼淚。他目光深深,隻盯著她。
鄢枝心中一抽。她澀聲道:“鑰匙要是有用,你早就用了……”
晏沉捧住她的臉。
鄢枝閉眼相蹭,“你那麼恨鄢蓮,卻把她放走,出來後也絲毫不關心她去了哪兒……”
晏沉的手在抖。
鄢枝的心跟著抖。
“紅淵、琉尾洲、諸事繁多,你不會說‘今日已晚,先回罷’……”
晏沉搖頭,啞聲道:“我錯了……”
鄢枝看著他。
還有很多很多,從看到紅淵裂痕突增後,晏沉的行為都怪異。
鄢枝是從他放走鄢蓮開始思索他想做什麼的。
放走鄢蓮,鄢蓮會去哪兒?
結契情獸愛著契主,此生難脫,她出來,隻會去一個地方。
鄢沉為什麼要放鄢蓮去找熹帝?
鄢蓮一現,熹帝不就知道二人偷鑰匙了嗎?
如此愚蠢的行為,晏沉不會做。
他既然把她放走,就說明偷鑰匙這件事要不不用瞞要不瞞不住,不管是什麼,都說明晏沉心中有其他打算,已經完全不介意和熹帝正麵相對。
甚至,連太子身份也管不了了。
更重要的是,他選擇了瞞她。
鄢枝隻能想到紅淵之危,也隻能想到他曾說他可以進去。
所以,宮門處假意分開,兩個人幾乎是前後腳從不同的方向再次入宮。
她來不及阻止他,隻來得及替他擋致命一擊。
晏沉將人狠狠揉進懷中,“對不起,我錯了……”
他再也不自以為是擅自行動,也絕不以愛為名瞞她任何。
他沒有資格英雄般犧牲,他不能直接就把自己放到保護者的角色上。
這對另一方,多麼不公平。
鄢枝不知道自己死了一次,隻當自己暈死過去嚇到了他,她抿抿唇,“沒關係。”拍了拍他。
晏沉仍舊死死抱住她,似要將人攔腰斬斷。
此時——
天上眾禽懸空盯著他們。
樹上或蹲或站,或掛或拉,盯著他們。
地上大的小的、人首獸身的、獸首人身的、不知道什麼東西的,盯著他們。
老人,盯著他們。
鄢枝被盯得寒毛立起,又拍了拍晏沉。
晏沉更緊抱住她。
鄢枝抿唇。她實在沒有人前親密的愛好。
她小聲道:“好啦好啦……沒關係的……”
“我愛你。”
鄢枝一頓。
周圍目光如火炬。
她“哦”一聲,“我們……”
葉子上的小人兒眉頭一皺,一朵花轉瞬落到晏沉頭上,晏沉瞬間倒下去。
鄢枝一驚,欲將他扶起,手摸到他手腕,一僵——沒有脈搏。
她按上他胸口——心跳沒了。
她瞬間殺氣四起,瞳孔變為血紅:“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