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2 / 2)

商戶子,走官途 七月犁 13381 字 3個月前

隻溫朗氏萬萬沒料到,回去第二天就有人幫她肯定了對江小大夫身世的猜想。

耗費了七八時辰,雲禾繞著連善山走了六圈,花了好些銀錢,打聽了幾十人,排除了一家又一家莊子,最後確定了溫三夫人的住所。天快亮時,回到連善山上金林寺的客院,眯了一個時辰,便起身洗漱。

雲崇青給他爹擦著背:“我想與您一道去。”

“還是不要了,我不一定能進門。”

“您當然進不了門,但我就不一樣了。”雲崇青舀了一瓢水衝洗著他爹的肩頭:“我勝在年紀小。溫三夫人膝下有個幼女,對差不多年歲的小孩,應會和軟些。這多少能影響一點身邊伺候的人,所以兒子覺得,禮我去送比您適宜。”

說得還真有兩分道理。雲禾扭頭看他兒子的小肉臉,白白嫩嫩,要是不板著,那就更討人歡心了。

“那…試試?”

雲崇青鄭重點首:“死馬當活馬醫吧,今天若成了,咱們傍晚就找個借口把五姐叫回來。”

“那最好。”

父子兩下山,到了一個小莊子附近。烈日炎炎,雲崇青讓他爹在拐口的大榕樹下等他,他一個人去叫門。

臨當口,雲禾又猶豫了:“還是我去吧。”

“您放心,就算事不成我也不會有事。溫三夫人女兒在念佛求神,她們母女行事上目前肯定是與人為善。況且不是還有這本藥典嗎?照江老大夫的言語,可斷其結下的是善緣。”

“行行行,你去吧,爹在這看著。”兒子一開口全是理,雲禾也覺溫三夫人出行在外,他一大男人不好上門討見。

英娘還守在城西宅子裡,他娘昨天被他說了一通,跟著就“病了”,特地招了一道來的兩兒媳婦侍病。另,芊姐兒也要人顧著。

看著兒子到了莊子門口,雲禾緊張地直搓手。

門口有人守著,雲崇青恭敬地拱手:“叨擾了,請問主家在嗎?”

“嗨,哪來的小兒,你家大人呢?”守門的中年男子雖著便服,但腰間挎著刀。走出兩步,左右看了看,沒發現可疑。

雲崇青沒答話,直接問道:“請問貴主家可是京中溫大家?”

“嗬,這是打聽清楚了?”中年男子瞧他小小年紀板著個臉,不禁露笑,有意上下打量:“還真像那麼回事。你問主家做什麼?”

“若是京城溫家,小子就是來送禮的。”

“送禮?”有意思!中年男子看向他背著的包袱,依外形,包袱裡裝的應該是盒子。

“對。”雲崇青取下包袱,從中拿出一隻長條盒雙手奉予男子。男子拿到手掂了掂,又聞了聞,不由挑眉,轉眼看向剩下的那隻方木盒子。“這個呢,不送?”

“先送這個。”雲崇青很懂事,摘下早備好的小錦囊,取出一隻小金錠子,這是他抓周禮上抓的。“有勞您跑一趟。”

今日碰著趣事了,中年男子不客道地接了小金錠子,退回門口,朝裡叫到:“李三,來事兒了,把這送去內院,讓方嬤嬤交給常汐嬤嬤。”

“好嘞。”

東西送進門了,雲崇青鬆了口氣。中年男子靠著門,雙手抱臂問道:“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雲崇青。”

“幾歲了?”

“快八歲了。”

那就是七歲多,比他家八小姐大一歲。中年男子不再問話:“耐心等著。”

“多謝您。”

男子笑著搖搖首,把剛得的小金錠子拿出來:“是這東西好使。”

不過一刻,長條盒被退了回來。雲崇青似料到了一樣,又把方木盒子奉上:“溫三夫人見了盒中的東西,應會見小子。”江老大夫行事一向靠譜,說了若溫三夫人有心,便會應承爹求的事,那定不是胡說。

“行,再幫你跑一趟。”

主院溫朗氏在擺弄著象棋,沒想到才一會的工夫,又有一隻盒子送來:“這回是什麼,靈芝嗎?”

“是本藥典。”常汐把藥典奉到主子手邊:“門房的人傳了話,說送禮的是個小童,還講您看過藥典會見他。”

“是嗎?”溫朗氏放下車,接過藥典,翻開見字,雙目一斂。江陳,字不朗。用力吞咽了口,喉間發癢,顫著手連翻數頁。這字體她太熟悉了,母親最喜的瘦金體。

“把人請進來。你親自去咳咳…”

“是。”

雲崇青到時,溫朗氏已恢複平靜,在專注地看著藥典。

“夫人,奴婢把童兒請來了。”常汐還是頭次見這般大的小兒上門給人送禮。

溫朗氏抬首,麵上溫婉,見童兒要行禮,抬手打住:“不用了。”合上藥典,輕放在座席邊,眼回到剛擺的棋局上。“會下棋嗎?”

“小子略懂。”前生他未離開小山村時,時常陪老村長下。今生也懂,隻下的少。他爹會悔棋。

“坐。”溫朗氏抬首作請。雲崇青拱手:“小子多謝溫夫人寬容。”

“先彆謝,送禮都是有所求的。我暫時還不知你求什麼,我又能不能幫你達成所求?”

“溫夫人能見小子,已是小子大運。至於所求,小子亦不強求。”雲崇青來到矮幾席邊,盤腿落座。

“不強求好。”溫朗氏示意童兒先走:“你叫什麼名字?”

“小子姓雲,名崇青。”雲崇青動“車”。

“雲崇青,好名字。”溫朗氏走“馬”:“邵家小姐妹身邊的那個漂亮姑娘,跟你長得很像。”

“她是從芊,小子的姐姐。”

又輪到雲崇青了,觀棋局,不見殺機,開始安排小兵過河。溫朗氏走炮:“你是良籍?”

“是,小子一家都是良籍。前淩朝末帝時脫的賤籍。”

一說淩朝末帝,溫朗氏便知雲家為何能脫籍了,見他又挪“兵”,不由彎唇:“你一個人來的?”

“小子父親在西邊拐口大榕樹下站著。”

“你倒是實誠,不怕我使壞?”溫朗氏見他已有一小兵過河了,動馬到炮前。

雲崇青拿走車:“這裡受佛光普照。”轉臉看向榻,榻上放著件粉色小鬥篷。榻腳下擺著一雙小繡花鞋,它們的主人應在裡間睡覺。

沒錯過雲崇青的眼神,溫朗氏思及昨日邵家老太太對雲從芊的介紹,心裡有底了:“你們父子怎麼尋來的?”邵家可不會告訴他們。

“昨日在前樓大街,小子聽到夫人的咳聲了。”雲崇青走兵。

“咳聲?”

“三月前,小子一家北上出遊,在鹹和洲的長洲上見過滿河的花燈。無意間小子扶了一盞,窺得千盞花燈所求。震撼之餘又極心苦,恰小子正猶豫手中最後一盞花燈求什麼。”

溫朗氏眼裡更是柔和,隻嘴中更苦:“你求了什麼?”

“放花燈之人,所求所願皆順遂。”雲崇青走棋:“兩月前,我一家冒雨趕早上拾月庵,想搶頭香。”

“沒搶到。”溫朗氏笑了。

“是,不過小子姐姐求的簽文很好。”

常汐把小小姐喝的牛乳茶勻了一盞出來,送到矮幾邊:“糖還沒加,小哥兒照著自個口味加。”

“謝謝您。”雲崇青接著前話說:“在去廂房時,路過落塵小居,小子聽到重咳。”

“那聽到樹芽兒言語了嗎?”

“聽到了,與鹹和洲看千盞花燈祈願時一樣的心境。小子望樹芽兒能迎陽而生,不懼風雨,茁壯成長。”

室內沉靜一刻,溫朗氏吃了一車一炮一馬,可對麵小兒仍不急不慢,趁隙布兵。她由著他:“你知道我會去邵府?”

“是,是我告訴我爹鹹和洲千盞花燈是在留您。”

車殺到帥門,溫朗氏抬眼:“你為樹芽兒求了兩回,我回你一願。你求什麼?”

雲崇青拿兵橫走,圍堵“將”門:“小子姐姐性資敏慧,品貌端正,堪得淑女。求溫夫人為小子姐姐擇一良婿,不求對方富貴聞達,隻望其品格良好。”

雖已有猜測,但聽聞後溫朗氏還是有些意外:“你姐姐顏色佳,有邵氏,他日必定入高門後院。此於你,會是極大助益。”目光落在要殺將的雙“兵”上,心裡百轉。

雲崇青起身拱禮,鏗鏘道:“男兒當自強。”

沉凝十數息,溫朗氏問:“你剛一直在養兵。”

眼睫一顫,雲崇青答:“養兵強將,亦能擒王。”

養兵?她最近一直困頓在愈舒那門親事上,今日一盤棋點醒了她。既知自己一死,愈舒沒了牽絆,溫氏日後難以拿捏她,那誠黔伯府那門親事便懸了。既懸了,那為何不乾脆做“死”這門親,置之死地而後生?

嘴角慢慢揚起,她抬眼看向對麵還拱著禮的小兒:“讀五經了嗎?”

“在讀。”

“想考科舉?”

“是。”

溫朗氏點點頭,拿了麵前圍將的兩隻小兵把玩:“你求的,我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