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1 / 2)

商戶子,走官途 七月犁 12732 字 4個月前

聽清這六字,雲崇青微愣後彎唇,臉上的肅穆立時消散,忙深鞠:“多謝溫夫人。夫人之恩,小子沒齒難忘,日後若得機會必定湧泉相報。”雖之前說長洲、拾月庵是有私心,但他為樹芽兒兩求確發自內心。

明知他姐處境,溫三夫人還願插手管了,於他們家就是大恩。

溫朗氏指腹撚著棋子上的“兵”:“好,起吧。”

直起身,雲崇青還沒忘自己為何能進這屋:“兩月前我父便日日求上和春堂,想求江老大夫能割舍珍藏的老參精…”

這小子她喜歡。溫朗氏垂眼看棋,已經思慮起之後作為了。

“邵家兩位嬤嬤走了,我父再去和春堂,江老大夫就問了我父求老參精要獻予誰?得知是您,便曉邵家請他是為您診病,跟著就允了。藥典是老大夫連著老參精一並給的。”

說完事,雲崇青又點出:“江老大夫已是耄耋之年,早在十年前他就不外診了。”

溫朗氏明白話了:“一會回去,就尋個由頭把你姐姐從邵府接回。”

“正有此打算。”

“試試我這的牛乳茶,樹芽兒很喜歡。”

喝完了牛乳,雲崇青就不打攪了。常汐嬤嬤親送他到門口,看他告辭後飛奔向西頭拐口大榕樹,不禁露笑。小臉板得再生硬,可到底是個孩子。側首冷瞪張勝,見他還笑,不由罵了一句。

“沒皮沒臉的,娃子袋裡的銅子你也摳。”

守門的中年男子把小金錠子拿出:“嬤嬤,這可不是銅子。彆瞧娃子年紀小,心裡頭明白著呢。就憑這份通透,以後鐵定的出息人兒。”

那頭雲禾已衝出大榕樹下,一把抱起兒子:“沒事吧?”去了過半個時辰還不見出來,都快急死他了。若非怕引不喜,他早去莊子門口蹲著了。

“沒事,爹快放我下來。”雲崇青屁股往下賴:“溫三夫人允了,我們趕緊回城。”

聽這話是成了?雲禾驚喜抱兒子更緊,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回大榕樹下。見親爹如此,雲崇青也不出聲,讓他慢慢回味。隔了十來息,雲禾回過神,大掌去摸兒子背著的包袱:“這裡什麼?”

“老參精,溫三夫人沒收,讓您把它還給江老大夫。說這是吊命的寶貝,該用來救人,給她純屬白瞎,她也不缺。”雲崇青從內心裡敬重莊子裡那位。雖然其身體已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但心境上卻仍保有明朗。

雲禾男人淚都滲出來了:“真是好人啊!”放下兒子,牽著走,“我們回城。”

“爹,您同手同腳了。”

“沒有。”

“您再看看。”

“爹高興,兩腿都軟綿了。哈哈…兒咂,你姐快有婆家了。她嫁了,以後咱跟她婆家是親家…是親家。爹真高興嗚…”雲禾手捂上眼悶哭。

雲崇青也有些鼻酸,牽著他爹往連善山山腳馬棚那去。

常汐回到主院,見小姐還坐在矮幾旁擺弄棋子,便想去廚房端了燉好的雞湯來,隻才轉身就被叫住。

“讓飛羽走一趟三泉縣。”

主子與小兒的談話,常汐聽了大半,自是清楚該吩咐飛羽什麼:“是,奴婢這就去。”

溫朗氏將棋局複原成初始樣,左手與右手下了起來。雲崇青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她分得清楚。隻既然要押寶下大棋,那必須得知道個全。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理兒,她不敢冒犯。

雲禾父子回到府城,已午時。兩人連著趕車的小漾就在城南尋了家食鋪,用了午飯。然後便照著回城路上商量好的對策,往城西邵家宅子。

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被齊氏折騰夠了,父子兩一到地兒就聽強大娘報,說四太太病了。

聞言,雲崇青忙往西廂去瞧他娘。雲禾則擺手吩咐強大娘:“趕緊去邵府叫芊姐兒回來,她娘病了。”

西廂北屋,王氏才喝了藥正犯困,聽到熟悉的腳步聲一個激靈,立馬看向門口擁被坐起:“青哥兒。”

“娘。”雲崇青快步衝到床邊,小手貼上他娘的額,沒有燒熱:“您怎麼病了?”

“娘沒事。”王氏拉兒子坐下,小聲問道:“事情怎麼樣了?”

“成了,爹已經讓強大娘去接五姐。”

“真的?”王氏不敢置信:“快給娘詳細說說。”

雲崇青觀他娘眼下泛青,麵上也暗黃,知昨夜祖母沒少磨搓人:“您真沒事嗎,要不還是請個大夫來瞧瞧?”

“你姐的大事成了,娘就什麼事兒也沒有。”昨兒當家的臨走時叮囑了,要是婆母過分作,她也彆忍著。這不夜裡給婆母淘洗出了點汗,她就讓自個見點風。今早一分難受裝出七分來,家翁見了便讓她回屋歇著。

“沒事就好。”

邵府繡樓裡,雲從芊聽說她娘病了,丟下繡了一半的牡丹便急急往壽寧堂去。壽寧堂,邵老夫人正聽兩孫女報賬。

“這月大廚房開銷比上月多了六十三兩銀,主要是天熱了,菜不經放,折損的多,再加涼食上精細。孫女比照了去年這時的賬,隻相差四兩三百六十七文,算是合理。”

輕嗯一聲,邵老夫人看向瑜娘:“咱們之前去京城的各類花銷,你整明白了嗎?”

邵瑜娘翹起蘭花指,輕柔地拿了丫鬟捧著的賬冊:“孫女連祖母走禮都悟得明明白白了,就說大理寺…”

“老夫人,芊姑娘有急事要稟。”守門的婆子隔著門簾通報。

屋裡老少三人都不由蹙起眉。邵琦娘冷瞥了一眼門口處,低語說道:“府裡多個外人,我這心裡總感覺膈應。”

“原來不止小九不適。”言語被打斷,邵瑜娘生了不痛快,朝向上手慢吞吞地說:“她在的時候,妹妹行事起來都拘著三分,總隱隱覺著有雙眼睛在盯著我。”又看向榻上祖母,“既是做妾養,身契還是要早讓她簽了。”

邵琦娘幫嘴:“是啊。她到底不是家生奴才,沒有身契在手裡捏著,我們用著也不安心,就怕一個不慎,被她當了墊腳石。”

邵老夫人抬手示意她們彆說了:“讓她進來。”昨日城西來信兒,雲禾帶著雲崇青離開宅子了。今兒雲崇青也沒去族學,雲忠恒隻著個老奴才過來知會了一嘴。看來那小兒是不喜歡當伴當。不喜歡就不喜歡吧,邵府不強迫。

至於雲從芊的身契,她也想早點簽,隻目前事尚沒個著落,不好開口要求。

雲從芊頷首入堂室,深福禮,含著眼淚急切道:“老夫人,小女娘病了,小女想回城西看看。”

“想回就回吧,哭什麼?”邵老夫人麵上慈和,轉頭向邊上站著的老嬤嬤:“讓馬房備馬,送芊姑娘回城西宅子。”

“是。”

“多謝老夫人。”雲從芊起身,跟著老嬤嬤出去。

人一走,邵琦娘就笑了,意味深長地說道:“祖母,瞧見作態了吧?就這份心氣,怎甘心做小?”她娘病了,又不是死了,就著急忙慌地跑來壽寧堂求恩典。府裡近百下人,還從沒有過這樣的,今兒也算是開了例。

邵老夫人嗤笑,輕歎一氣:“這下人當家做主了,那擺起譜來呀…比主子還會。由著吧,我看他們能翻出什麼花樣來?”

雲從芊回到城西,聽弟弟說了事,便不顧祖父的冷眼,專心給她娘侍疾。一日兩……王氏一“病”就是一旬。齊氏好了,她都還躺床上。

連善山上禪院裡,溫朗氏等回了飛羽,常汐就下山往邵家說主子著涼了,問江老大夫是否還在府上。

下晌,江老大夫便帶著江陳去了連善山下的溫泉莊子。再見,三人相顧無言情難平。片刻後一聲哀歎,江老大夫上前:“我再給你把回脈。”

“有勞您了。”溫朗氏卻沒伸出手:“隻我的身子我清楚,正如您在邵府所言,早已藥石無醫。”眼盯著丈外的江陳,淚眼閃耀:“江小大夫今年青春幾何?”

“二十又二。”江陳起步去扶她坐到榻邊:“容我給你診一回脈吧。”沒親手探過,他心不死。

溫朗氏揚唇重重點了點首,啞聲道:“好,給你診。”

趁著孫子診脈的空當,江老大夫說:“你找了我們來,想必是已經拿到不朗謄抄的那本藥典了。不用懷疑,他就是你弟弟。”

端著濕巾子候在旁的常汐,眼淚淌下來了,想問少爺為何不去京裡找小姐,可嘴卻死死抿著。

“您與我外祖相識?”溫朗氏目光不離江陳,似看不夠。他們姐弟除了眉眼相似,鼻口臉型都不像。

江老大夫點首:“我父欠你外祖千金。雲老四送予你的那株老參精,就是你外祖讓給我父的,隻我父那個藥癡根本付不起老參精的錢。你外祖性情直爽,當時就說,我父給他銀錢,他也不會收。他就想江家欠他的。”

這確是她外祖乾得出的事。溫朗氏眼淚滾落。

“我們江家最厭兩樣,一是賒診金,二是欠人情。從得了老參精以後,我父心就沒放下過。你周歲隨母回娘家,我給你搭過脈。四歲生辰宴前,我給你母親看胎,也順便為榻上酣睡的你搭了脈。你底子好,怎麼會病成這般?”

那些不堪歲月,今兒這樣的好日子,溫朗氏不想提:“我娘是您收殮的?”

“是,當年陳家出事時,我在臨山采藥。得到消息便立馬趕赴南濘,原是想打通關係見你外祖一麵。可到南濘,你外祖一家……救不得你外祖,便想著攔你母親。隻是…晚了半刻,等我下到駱軸崖下,你母親還活著。”

江老大夫想著那日所見,心頭堵得發疼:“因著懷喜,馬車裡墊了極厚的墊子。墜崖時車廂又砸在了馬身上。你母親雖沒死,但腰骨斷了。她求我…求我救救腹中孩子。我剖腹取出了你弟弟。”

這些事,江陳都知道。爺爺沒想過瞞他。

溫朗氏淚流滿麵,深吸一氣:“江家不欠陳家了。”

“我也是這麼以為的。”江老大夫手背到後,又說最近事:“五月三十那天,府城邵家找上門,說府中有重患要診。我已多年不出診,意思讓我大兒隨她們去。可邵家奴才不樂意,拿出了一張藥方。那藥方是今年二月我開出的,但方子上被添了一味藥。”

“斷個生死而已,犯得著威脅嗎?”溫朗氏見弟弟指離了脈,就收回了自己的手,用寬袖遮一遮瘦骨。

江老大夫氣哼:“不過邵家倒也大方,主動允了我一個名額。”

眼神一動,溫朗氏問:“太醫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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