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雲崇青拱禮。
“來看看這畫,交予你題詞。”莫大山示意兩口子過來坐:“當作考教,叫老夫瞧瞧你近來詩詞上有無退步。”
走到書案邊,雲崇青扶愈舒坐,自己則走去對麵,駐足在老師下手觀畫。晴空之下墨竹傾斜,竹葉淩肅,耳邊似已有沙沙聲。體悟意境,片刻後提筆。豔陽高懸,何懼風寒?
雖隻八字,但已點明無畏。莫大山笑著點首:“不錯。”凜凜寒風,襲人世。青天白日下,無影有蹤。隻要有“蹤”,它能躲得了一時,還能藏得了一世嗎?
“坐,你今天下值早了三刻。”
“是。”雲崇青擱筆,到愈舒身旁落座:“《雍和字典》在核校。關於《彙思》,學生與明朗、金俊提了新的想法。錢老覺可行,打算上書皇上,一時間還編撰不了。故學生年前在翰林院應不會太忙。”
溫愈舒摸了案
上茶壺,起身添了開水:“明兒就入臘月了,離封印也沒幾日了。有閒就好好歇息,待休沐,有的你奔走。”
今年可是一家子在京裡過的頭一個年,要準備的真不少。她早半月都已經開始梳理,造冊子了,就怕忙起來有疏漏。
“到時,為夫任你差遣。”雲崇青明白,自己非白身了,支立門戶,有來有往。方方麵麵,都要周到。
為著自個家,溫愈舒再忙也歡喜,給老師奉上熱茶,順手收了畫:“我聽嫂子說謝、朗兩家開始變賣產業了。隻是有和盛錢行插手,記恩那不好摻和。”
“這個不急。”莫大山吹了吹茶,小抿一口:“和盛錢行插手,應是皇上的意。那些低價收回的莊子、鋪子等,之後肯定要出。”放下茶杯,看向愈舒。“你想要買什麼,準備好銀子便可。旁人不好說,但你,一定能落著好的。”雲崇青露笑:“老師說的是。”
畢竟那二十五萬金,於皇上算是白得的,也足以解國庫一時的吃緊。因此,皇上該給愈舒的體麵,勢必會給足。這一點,毋庸置疑。
“那我就好好等著。”有合心的,宅子、鋪子、莊子,她不拘,都想入手。雖夫君一再說隻生一對娃兒,但萬一生多了呢?溫愈舒兩腮生熱,她肯定是要多攢點家底。
轉首看妻子,雲崇青見她耳尖泛紅,眼裡柔情更濃。與老師提了《彙思》蒙學,探討之後說起今日所想。
“因為謝、朗兩樁姻親,我們忽略了陳家走鹽運司辦官鹽文書的可能。老師,您當初辦南濘私鹽時,有查過懷濘鹽運司嗎?”
莫大山沉默稍許,才回到:“之前老夫一直覺忽略了什麼,隻苦思卻不得門。你這一提,老夫就悟了。在赴南濘時,為防官商勾結、刁民逞凶,朝廷特從南齊門大營撥了兩千兵一同前往。可從到南濘,至我被殺,南齊門大營的兵,隻起一個作用,便是…盜金。”
溫愈舒蹙眉:“沒有官商勾結,沒有刁民逞凶。那陳家是怎麼在清明之下,累積五十萬金的?”
問到點上了。雲崇青凝目:“老師在大理寺供職時,有遇到過京官下放壓不過地頭蛇,終家毀人亡的案子。陳家在南濘算得上是地頭蛇了,又關乎一族存亡,怎麼就能讓您那般順當的把案子辦了?”
是啊。莫大山垂目:“看來為吞南濘私鹽那塊肥肉,冠南侯府部署頗多。大概邵雋和也僅是其中一卒子。穀晟十二年,懷濘鹽運使白彥行,津州瀚書縣白山村人,盛平四年的進士。他家族不顯,後嗣中不強勁,目前朝裡幾乎無人了。”
“白?”溫愈舒轉頭向夫君:“最近我一直在察聽冠南侯府的女眷,冠文毅的次子冠岩驍,前年尾剛成的親,娶的正是個津州白姓女子。”
冠南侯府的姻親嗎?雲崇青嘴角微揚:“得請姐夫查一查懷濘鹽運司。”
“從文昭十六年查起。”溫愈舒言道:“那年,我曾外祖母下嫁南濘。”
隻叫雲崇青意外的是,之後幾天,大理寺連番提審朗羨、謝如亦等人,似真要嚴查陳溪娘之死。因此,朗、謝兩家急籌金銀,臘八一過,就上交了二十萬金。朗家十二萬,謝家八萬。
可即便如此,大理寺也無分毫要放人的意思。
“我大伯最近跑大理寺跑得很勤。”苗暉嗅到了不尋常:“沈大人好像查到了什麼,陳溪娘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捧著本懷南地方誌在看的常俊鑫,撇了撇嘴:“照我說,本來就不是意外。給你們透個信,和盛錢行自謝、朗兩家那收來的產業年前會賣一些。裡頭有幾處東城的宅子,要買趕緊準備銀子。”
這事他正想打聽。苗暉笑道:“多謝金俊了。我爹昨晚還去尋了大伯。”他大伯都忘了這茬。
“我娘子心念念要買一處像崇青家那般的宅子,也不知這回能不能如願?”常俊鑫苦笑:“我也想每日能多睡兩刻。”
雲崇青在思慮大理寺所為,難道皇上不止要金,還欲趁機將朗謝兩家一擼到底,借此打壓、警告一些大士族?亦或,皇上僅是要金,隻不止二十五萬金,還有陳家金庫被盜的那五十萬金?
另,大理寺不罷休,會不會觸動誰?觸動了,那朗羨、謝如亦…想到什麼,眼睫顫動,抬眸望向兩步外倚靠著書架的苗暉。雲崇青以為,督察院有馮大人掌著,於一些人也很討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