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齡立刻就對這人更為感興趣起來。他之前並不敢相信通玄先生的話,實是因為那位先生的評價有些過於不可思議,他並不認為這世上有誰能夠做到一視同仁,他甚至認為若這世上有仙神,那大概是連仙神也做不到這一點……他也不認為這樣的想法是正確的。可這阻止不了他對於那人生出了好奇。
他往前走出幾步,略帶挑釁道:“據我所知,陸少俠你幾個月前在菁英榜中排名隻有七十八位,大概也是剛入江湖不久,僅憑這樣的實力,卻擁有這樣的心態,難道就不怕彆人嘲笑嗎?”
陸千秋搖搖頭:“如果能博得他們一樂,那就笑吧。”
張九齡並沒有放棄,他走在陸千秋的身邊,繼續道:“這世上每個人都不相同,出生、天資、容貌、智慧、個體的努力,如果你將他們一視同仁,那豈不是抹殺了這所有的一切,連彆人付出的犧牲都置之不顧了?”
“你錯了,”陸千秋停了下來,他目視著張九齡道:“並非是所有人都視之等同,如果真是那樣,那才是過於傲慢。我喜歡優秀的、奮進的人才,那樣的人就像是天上的星月,總會散發出屬於他們自己的光彩來。但我也同樣欣賞那些為了生活而不斷勤懇努力的人們,因為他們就是生活本身。”
“老先生的意思是,”陸千秋道:“這世上人或許有高一些的,也有矮一些的,但是所有人,都是踏在一片土地上,他們的腳下是踩在同一條水平線上的,這才是真正的等同。”
張九齡沉默了下去,他感覺這個問題他討論得有些過於深入了,他察覺到了某種危險,所以他停了下來。用一種模糊的語氣轉移了話題,他開始與陸千秋聊這江湖上的事,聊一些原本覺著精彩,可現在卻仿佛失卻了一些顏色的傳言。
“那玉骨宗的李林甫有著‘口蜜腹劍’之稱,”張九齡不屑道:“此人在人前倒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但真等到他找準了時機,就會像毒蛇一樣吐出信子來,陸少俠你見得少了,不知道這世上有些人,最是險惡不過!”
“那吳道子年歲雖輕,但不論是武功還是幻術,都是同輩中的上上之選。山內的某位長老很欣賞他,有想要將之收為徒弟的意圖。”
“那司馬承禎自從脫離了上清宮以後,這道家的上三派之一就有些沉寂下來了,”張九齡分外惋惜道:“連通玄先生也不得不親自出山收了一位徒弟,看來是被打擊得不輕了。”
“……陸少俠你既有著驚蟬劍之名,”張九齡終於提出了這樣的一個提議:“想來應該是劍法極好。不如也讓我來見識一下,試一試你的武藝?”
當此之時,二人已經行到了一株高大的樹木之下,風從枝葉間吹過,卷落了不少的還未褪色的葉片,其聲也帶著些秋色中獨有的蕭颯,它從二人相視之間悄悄而過,攪亂了凝滯下來的氛圍。
陸千秋一笑,或者說,他也是期待已久了,他的眼眸微微亮起,從容不迫道:“那就還請多加指教了。”
他的話音剛說完,手中劍就已出鞘。他的劍法突兀而快速,就如同是急速振翼的蟬,無怪乎有著驚蟬劍之名。
張九齡神色不動,他抬起右手,手指猶如玉一般溫潤晶瑩,他同樣速度很快,身法優美得就像是曲頸的鶴,他手指輕點,仿佛要落到那一柄白光閃耀的長劍上去……但陸千秋知曉若真是讓他得逞了,他便會失去這樣的一把武器。
他腳步一踏,劍鋒發出尖銳的聲音,他的速度已經破開了“驚蟬”的程度,帶著呼嘯之聲,猶如蟄伏的眠龍,就要將口中的獵物咬碎。
張九齡一驚,他雙腳連轉,發絲飄散,整個人玄妙至極地避開了那險之又險的一劍,他換指成掌,從後方拍向陸千秋的後心,其聲其勢,遠非剛才的攻勢可比。
陸千秋往前,他身形輕飄飄得好似全無重量,他腳尖數次連點,竟是借著那一枚枚落下的綠葉不斷拔高,再然後,他斜下身來出劍,這一劍可與之前截然不同,它帶來了簌簌的雨聲,周遭的一切好似都沉寂下來,呼吸之間也仿佛帶入了濕意,猶如進入了另一番的境界。
張九齡目光閃亮,他大喝一聲:“好!你果然不負我所望!”
他手指一轉,一根白玉製成的橫笛就出現在了他的手掌中,他微吐氣息,吹奏起白玉的笛子,一股淒清孤冷的意境就隨著聲樂從他的身上無可阻擋地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