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到女帝在一天天的變老,可奇怪的是,沒有人站出來問她之所以會如此變化的原因。朝堂內外一片詭異的寂靜,一些蠢蠢欲動的人按捺下心思……他們都在等著,等著那位給他們帶去無比壓力的女帝離開這個世間。
通玄先生張果來到洛陽的時候,已經是瑤光殿放出榜單一個月後。他來的時候也沒有通知其他人,就帶著他那小徒弟,直接去往了宮門外。那場法事出麵的是他那不成器的,雖然是上清宮的宮主,可武功卻仍然在返照境的巔峰的大徒弟。
女帝見到他的時候,她頭上的發絲已經有一多半變白了,她的眼眸不像從前那般銳利明亮,她的麵上也出現了細密的皺紋。她的身邊除開了陸千秋以外,就再也沒有人能夠近身,而越是到後麵,她就越是要遠離從往的人。
張果不僅僅是上清宮的上代掌宗、唯一的天人,他也還是在煉丹方麵有著無人能比造詣的道士,他繼承了上清宮流傳下來方術的傳承,與龍虎道人羅公遠,是當今天下最為著名的兩位丹師。
他檢查了一下女帝的身體,明明是一位已經超越了百歲的高齡老道,但他的精氣神卻比現在的女帝都要好上很多,他須發皆白,可神思清明,一言一語都非常的有條理。
他有些惋惜道:“你的身體……恐怕已經救不回來了。”
女帝一點也不吃驚,沒有人比一位天人還要更了解她自己的身體了,她輕輕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希望的是,你能夠幫我拖延一段時日。”
張果撫了撫須道:“這我還是可以嘗試一下的……”
他看了一眼處在女帝後方的陸千秋,想了下,他還是問道:“你的身體是傷在‘神’,沒有了天人‘神’的支撐,原本鼎盛的壽數就沒有了支持,你的身體還在那個境界,但你已經供給不了它的需求了,所以它才會這樣快速地衰落……”
女帝知曉他的疑惑,或者說,這是朝堂諸公所有人的疑惑,她微微斂下眉,淡淡道:“這些都是我出自我自己的選擇。”
她從座位上站起來,慢慢地走下台階,她麵上浮出了一抹複雜的笑:“你們以為我這傷是在與善導交手時所受?”
張果斟酌了下言辭,十分謹慎道:“那位淨土宗的大師已經將金身修到了傳說中羅漢的境界,對於他在精神方麵的造詣,我倒是不怎麼知曉,若說他藏了一手,那也說得過去……”
佛家的和尚一貫如此,有什麼好的東西,都是藏著掖著的。張果覺著自己得出的這個觀點,是沒有夾雜進立場的客觀表述。
“那如果……”女帝突然道出一個驚天大瓜:“我說,善導那老和尚其實沒死呢?”
“什麼?!”張果又拔掉了自己的幾根胡須,他驀然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您不是說……”
“但他沒死也和死了差不多,”女帝冷冷笑道:“因為有人向我保證了,他從此再也不會出現在世人麵前。”
張果閉了閉眼,他的語氣凝重起來:“能夠讓您就這樣放棄……是哪位傳說現身了?”
“不愧是道家碩老,”女帝先是誇讚了一句,而後道:“我追趕善導到空相山,期間交手四十九招,那老東西的金身確實是天下一絕,我一連拍下七掌在同樣的位置,也隻是令他輕微吐出口血來,可就算是這樣的硬葫蘆,我也要生生將他打殘打死……敢摻和進行刺一事,那些人,我誰也不準備放過!”
女帝少見地燃起了戾氣,彆看她這段時間以來修身養性,身體的衰敗也沒有讓她爆發出什麼怒火,那是因為她自己選擇了約束自己。
“空相山……”張果仰天長歎道:“那人……居然活到了現在?!”
“是啊,”女帝情緒難辨,她自語道:“誰能想到,有人從北魏活到了現在,不愧是他,不愧是禪宗的始祖——菩提達摩!”
這個名字一出,殿堂內就靜悄悄的,就連陸千秋也不得不抬起頭來,在這個武俠的世界中,高手不一定是原本曆史中的名人,但若是原來的世界中名人,他就有很大的可能是武道上的高手……更不要說,菩提達摩,不論是名氣還是武學,在從前的世界中,也都是近神一般的人物。
“傳說……傳說……”女帝的眼中流露出渴望,那是她所想要達到的,是她不惜付出一切也要展望的,她顫顫巍巍地往前走,目光像是看到了那一層仙神的境界,她之前一直是虛弱的,可到了現在,她卻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有了精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