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秋給過李白三條路,其一是入內閣,但那需要他從基層做起,需要他做出成績來,再一步一步地升遷,這也是他讓姚崇教導他一段時間的原因;其二是入翰林,此職有起草詔書之責,但也是因此,在平日裡更側重於文書的撰寫,因書院新建,未來或許有很大一部分精力要放在編修典籍和史書上;最後,就是代替他去巡視天下。
再好的規條也需要人來實施,而人心就像是這天上的星星,也像是潛在水底的幽草,光亮時令人歎服,低劣時,又讓人痛恨。李白跟隨裴旻三月,要見識的就是他調查事務的手法,還有判斷對錯的依據。他需要在律令與俠義之間走出來自己的道,再然後,揮三尺劍,平不平事。
陸千秋不會說什麼“俠以武犯禁”,因為在那之前還有“儒以文亂法”,這二者都是此世不可或缺的東西。滅武是因為它有可能動搖世間安穩,撼動統治者的根基,但若是這天下無有冤屈,義者又何須動武?
如果他陸千秋有何處做的不好,又怎能阻止受害的人去為自己討回公道?
他不會將現代社會的規則一味地往這裡套,畢竟,這世上有武道這種不可思議的東西。
而夜雨閣也逐漸開始擴大散開,他們就像是陸千秋的眼睛和手腳,代替著他去看這天下與民生,洛陽是他腳下地,更遠處的,就需要那些被他賦予了職責的信重之人了。
自那以後,這大唐的風貌比之以往變化得更快了一些。一年後,天工院建成,筒車與曲轅犁早了許多年出來;以洛陽為中心,向外修建六條道路,意欲貫通東西南北;邊關任用人才,發展兵力,三次反攻吐蕃,最後俘虜一眾重臣,將之一縛,就真的帶上了乾元殿;發揚武道,萬象神宮餘下的武者充入瑤光殿,並增加了“追風校尉”,專程搜捕黑榜中人;建起水軍,專程往外探索,幾年後,帶回不少的寶物與種子,洛陽城外開辟出了一大片的試驗田,就是為了培育這些新種……
這期間也有災禍,但陸千秋每一次都任命大臣前往,派遣出去軍隊與武人幫扶,號召天下有能者,無論貴富貧賤,一同施展力氣,最近的一次,他更是親身到往,以帝王之身,抗擊天災,與當地無數的民眾允諾,所有人居此,當有衣穿,當有食吃,一大半的太醫被拉來,為病者診治。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因為當時的資源還不豐富,但既然做這件事的是陸千秋,那麼,許許多多對於其他人來說很難的關卡都已在無形中被消弭。王元寶更是為此親自押送糧食數千裡。在此期間,就算有人想要屯糧謀利,也在兵隊的震懾下,不得不將這等心思掐滅。可就算是如此,洛陽的皇宮也被他“剝下了一層皮”。
這對朝中的大臣們來說,無疑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任性”之舉,但也是因此,他獲得了十分巨大的民望。陸千秋之前還說他未曾踏入天人,洛陽城中給了明崇儼一劍,也是因由地利之故,可當這一次的事件結束的時候,當他在顫顫巍巍的人群們跪下相送之時,當他做到了他給予人們承諾的那一刻,最後的一步,便被他這樣悠悠地踏過了。
千裡江山,萬般錦繡,都於他的意境中鋪展開來,那冕服的天子垂下眸來,威嚴中帶著溫柔,令觀者之眾,無不落下淚來。
自那以後,他從地靈榜的第一躍居九天榜的第一,因為葉法善親口承認,在這大唐之中,有大勢加持,他恐非帝君對手。
葉法善在洛陽居住了十年,在九天榜更易的時候,他向陸千秋辭行,臨走之前,他於諸大臣前許諾,他會令弟子下山,任由朝堂驅使,若有犯錯者,可依律懲處。而洞淵派一日居於大唐,就一日歸屬於大唐子民。
因為,天心在彼,民心亦在彼。
陸千秋也給了洞淵派最大限度的尊榮,他親封葉法善為“護國天師”,並將明崇儼昔年妄圖得到的天人的筆記贈予了他,得到此物時,葉法善大笑,這本就是之前女帝承諾與他的寶物的下半卷,而在此之時,他更希望得到的卻是其他的東西。
他向陸千秋要來一個諾言,他希望未來陸千秋登臨傳說的一日,能夠前去渡他。陸千秋沉默了片刻後,最後應允了他。
儘管他距離傳說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葉法善卻仿佛比他自己都要更相信他。既如此,這也不是什麼難以做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