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的淪陷令剩餘的三國一時為之失聲。距離最近的燕國瑟瑟發抖,燕王喜更是惶恐到連飯也吃不下去,他叫來所有的大臣,要商議抗秦大計。
他們商討來商討去,卻對強秦無計可施。有人說聯合齊國與楚國共同對抗,但齊國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作為,連幾次的抗秦組合也都推脫不去,找它根本無用;而楚國就更是鞭長莫及,趙國已經被打了下來,那王翦就在趙與燕的邊境修整,現在派人過去,真等他帶來回信,燕國也早已化作了灰土。
也是沒人想到,趙國就這般沒有經過任何波瀾地被攻了下來,那傳說中天上的神鳥,凜凜生威,能夠吐出爆裂的火焰,這種天方夜譚的存在,根本就不是他們這種□□凡胎能夠抵抗得了的。有人因此暗暗向燕王示意道:“為何不向秦國乞求休戰呢?”
燕王企盼道:“這能行嗎?”
那人就回應道:“秦是為了國中機密被盜竊而發動的戰爭,陛下應該還沒忘,趙國曾就此事與我等戰過了一場,企圖將罪責栽贓在我們的頭上……”
燕王有些尷尬道:“是啊,趙國欺人太甚……”
“如果秦國一定要因此事來攻燕的話,”那人道:“那不如我們先將罪魁禍首送上去?這樣一來,沒有了理由,說不定他們就會停手了呢?”
燕王就真的猶豫了起來。他猶豫了很長的時間,最終竟是真的要派人前往太子府。因為那“天星紙”的配方確實是由燕太子丹帶回來的,並且,與那被追擊上的諜探不同,燕太子丹是從另外一方遁逃,他與另一人一同攜密報分開往燕而來,就算真有人被追上,另一人也可帶著秘密悄悄歸來。
隻是他沒有想到,這僅是天星院無數發明中的一個,而秦王,他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看重這項成果,並且,他還以此為借口掀起了攻六國之戰。
等到燕王喜派的人到達太子府的時候,他們發現這裡居然已經人去樓空。燕太子丹逃回燕國僅僅幾個月而已,便不得不再一次離開自己的家,而這一次,他將沒有任何的歸處。
…………
李斯走入韓王室暫居所的時候,旁邊執矛的看守者仔細地看了他好一會,在確認了他的身份後,方才將他放了進去。
韓國歸降之人的待遇並不像人們想象中的那樣苛刻,雖然不如他們在韓王宮時奢華,但一些基本的生活必需品還是有給他們送到的。就像是王翦那邊的將士所說,這也算是給後來者豎立了榜樣,讓他們不至於在最後選擇拚死一搏。
李斯來這裡不是為了韓王安,儘管隻是秦國的一位廷尉,這裡的人也絲毫不敢得罪他。他去往的是偏門的一所小屋子,那裡的空氣有些濕冷,木板冷硬且寒涼,屋內隻一桌一燈,還有一把矮小的椅子,椅子上正坐著一個人。
李斯歎了口氣,語氣有些複雜:“師兄。”
那人顫抖了一下,他回轉過身來,露出一雙明亮到有些深邃的眼睛。他脊背挺得筆直,穿著一身老式的韓服,骨架嶙嶙瘦削,麵上神情沒有一絲的笑意。
“怎麼,”他唇邊流露出一抹諷刺之意:“你是來看我落魄樣子的嗎?”
“師兄,”李斯意味不明道:“你說話還是這樣的難聽。你難道就沒有想過,師弟我很有可能是來救你的嗎?”
男人冷冷一笑:“秦王莫不是改變了主意,要將我們這一群人殺死?也是……”他自顧自說道:“暴秦無論做出什麼事來都是可以想象的……”
“住口!”李斯喝聲道。他皺緊了眉頭,心裡有些不適:“就憑陛下現如今沒有將你們投入牢獄,你就不該說出‘暴秦’這兩個字!”
男人看了他一眼,沒有絲毫的改變,他譏諷道:“哈,莫不是還要我感激施暴者假惺惺的憐憫?師弟,我倒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虛偽了?”
李斯深吸了口氣,他冷靜下來道:“看來師兄你是來到這裡後就再沒有出去過了。你就沒想過嗎?秦國是憑什麼一連攻下三國的?”
男人沉默了下來,顯然他也是聽聞過秦國的改變。這讓他接下來的話,無論怎樣都說不出口。
李斯不由得有些得意,他還是首次在自己的這位師兄麵前占據了上風,他語氣平緩道:“我知道師兄你是有大才的,當初老師就時常說過,你是我們當中最出彩的一個。隻是我也知道,你在韓國從來沒有受到過重視,韓王安那種人,是注定沒辦法理解你的,你的‘法說’,永遠也不可能為他所接受,你若真是要實施你的抱負與理想,師兄,我且問你一句——”
他往前踏出一步,目光灼灼道:“除了我秦王陛下,現在的七國,還有哪一位君王,能有這樣的魄力!能有這樣的胸襟!”
男人默默不能語,他的目光幽幽,像是有一團火焰,在灼燒著自己的靈魂,那是家國與理想之間的分割,他感覺到了灼傷與痛苦,他不由問道:“是秦王讓你來的?”
李斯愣了下,但他還是搖了搖頭,道:“陛下沒有吩咐,是我自己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