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誰(1 / 2)

齊允將三人送到了村口。

村子裡的小孩趴在柴火垛上探頭探腦地瞧著幾個人。

燕沁衝齊允點了點頭,回去好好照顧你娘,下一世你們會有一段真正的母子緣分。

一直十分克製冷靜的齊允驀地紅了眼眶,謝燕姑娘。

不必謝我,這緣分是你自己爭來的。燕沁說罷,便帶著樂易和青予安離開了。

隻剩下身著粗布麻衣的俊秀青年似哭似笑地站在那裡,良久才沉默地轉身往那破敗卻又亮著燭火的小院裡走去。

哪裡還有下一世。直到走遠了,樂易才有些譏笑道:師父,你平白無故哄騙他作甚?

燕沁稀奇道:我怎麼哄騙他了?

樂易意味不明的看了青予安一眼,隻要他不肯停手,所有人都會永遠在這一世打轉,無休無止,沒有儘頭。

青予安目光陰寒,卻並不為所動,或許於他而言這麼一點刺耳的話已經無關緊要了,從燕沁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知道自己又一次失敗了,心如死灰也不過如此。

事實上,他已經心如死灰過太多次,那本該裝著心臟的地方,連一點兒灰燼都沒剩下了,隻剩下一片乾涸的枯寂。

燕沁偏過頭看了青予安一眼,走了幾步忽然對樂易道:為師從前難道沒教過你,什麼叫事在人為嗎?

樂易擰著眉回想了半天,幽幽道:師父,我隻記得你帶我跟黃澤去四方魔境掏鳥蛋下紫河捉龍摸魚。

燕沁噎了半晌,險些被自己給氣死,她深吸一口氣,那尊師重道為師總該教過吧?

樂易麵不改色道:師父,你從前說咱們人人平等,誰也彆看不起誰。

燕沁扯起個微笑,原來我思想這麼先進哈。

青予安終於偏過頭看了她一眼,隻是那一眼裡麵包含了太多的情緒,沉重地讓燕沁連嘴角都快提不起來了。

入夜,三個人在沿途的一家客棧休息。

燕沁在屋子裡悶得慌,轉了半天還是拎著一壇子酒爬到了屋頂上,雪青洲入了夜雖然冷,但是星星挺好看的。

她拿起酒聞了聞,突然又沒了興致。

這酒釀得忒沒勁。

風吹得她臉疼,她待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麼意思,剛想轉身蹦下去,就看見青予安站在她身後一動不動的瞧著她,跟個喪了夫的小寡婦似的。

雖然性彆角色都不太對,但這情形挺貼切,尤其是北風這麼一呼嘯,配合上那瑟瑟而響的林梢葉,更貼切了。

燕沁隻好又坐了下去,過了一會兒身後的人沒動靜,她思索半晌,終於又轉過頭去衝他招了招手,不如過來坐坐。

過了片刻,一片黑色的衣角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她腳邊。

喝嗎?燕沁衝他指了指酒壇子。

不喝。青予安回答地有些生硬和刻意地冷漠。

挺難受的。燕沁有些突兀地來了這麼一句。

青予安偏過頭,眼底有些許疑惑。

燕沁笑了一下,你說你乾嘛跟自己過不去呢?

我沒有。青予安又答。

燕沁歎了口氣,還是沒忍住拎起壇子喝了口酒,辣得她咳嗽了一聲,那就是跟我過不去,死都不讓死安生,還得一遍又一遍地讓我死,青予安,咱倆多大仇多大怨啊?犯得找讓你這麼折磨我?

這話不亞於一道道泛著寒光的匕首直直地插在了青予安的心上,哪怕他自認為那顆心已經燒成了灰,可被燕沁這麼說出來還是疼得讓他想嘔出一口血來。

燕沁歪頭盯著雙目赤紅的青年,恍惚間又看見了二十來歲的青予安,無能為力卻又不顧一切想要證明自己的樣子,可憐到讓人想恨他。

我不是什麼好人,既然選擇死那肯定是我心甘情願的,沒有人能逼我,就算是你也不行。燕沁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想笑,她一手托住有些昏沉的腦袋,慢慢地伸出手,然後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腦袋,聲音裡已然有了醉意,小可憐兒。

青予安猛地僵在了那裡,然後惡狠狠地打掉了她的手,聲音冷到刺骨,我不需要你可憐我!

燕沁揉了揉被打得發疼的手,滿不在乎道:你管天管地還管彆人拉屎放屁嗎?我就是想可憐你不行麼?

說著似乎還想再摸一下他的頭。

青予安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小畜生。燕沁覺得這酒裡可能也摻了什麼一滴醉,讓她醉得有點拎不清現在的狀況了——比如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倒是想平和一點,但是心裡那股悶氣怎麼也下不去,於是乎她變得更加口不擇言起來,甚至帶上了點囂張的笑意,就你這麼死不悔改地玩下去,哪怕重來一千次一萬次,該死的還是得死,直到有一天你把自己也搭進去,信不信?

燕沁笑意吟吟地說著剜心的話,你這叫懦夫行為。

青予安有那麼一刻想把她直接從屋頂上扔下去。

然而沒有。

兩個人就這麼對峙著,能十分清晰地看進對方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