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1 / 2)

被顧盞那麼一說,宿飲月發覺好像還真是。

最要命的是,這具身體肌膚嬌嫩,他一沒禦劍二沒禦風,追循著本能跑出去,難免被路上尖銳粗糙的小石子紮破了皮。

宿飲月兩輩子都嬌生慣養。

上輩子不用說,和諧社會文明城市,宿飲月受過的最大傷,大約也就是打競技場連跪好幾把氣到砸鍵盤時砸出來的手疼。

這輩子更是如此,修仙界是從來不缺打打殺殺,可以宿大小姐身份,這打打殺殺一點都沾不到宿飲月的邊,顧盞僅拿劍鋒輕輕挨了,恐嚇了宿飲月那麼一下,就被蕭鳳辭當場大發雷霆發作回來。

他擺了擺手,滿不在乎的樣子:“都修行的人了,破一兩道小口子而已,哪有那麼嬌氣?”

話雖如此,站定在堅實且粗糙烙人路麵上的疼痛仍使宿飲月不自覺弓起足背,來回掂著後跟和足尖。

平素宿大小姐的衣飾非常講究,哪怕是最簡單乾淨的素白色,也層層疊疊逶迤了好幾層,差點把有錢兩個字放在明麵上,獨獨今日不是,足尖點在地上,瑩白光潔的顏色和線條優美的繃緊足背皆一覽無遺。

是令人不忍傷害的美好。

顧盞看見宿飲月眉頭微微蹙著,像是打亂澄淨春水的第一道水波,不覺狼狽,倒使他整個人都生動,都活色生香起來。

從月宮裡衣袂飄飛的冰玉塑像,變成了會喜會怒,活生生的,嬌氣又矜貴的人。

顧盞下意識借了一隻手扶住宿飲月,以便他能夠借力站穩自己。

但轉念想了想,約莫是覺得兩個人在夜色裡僵挺挺站著保持著遙遙相望也不是件事,顧盞手掌索性下移兩寸,從手肘轉到腰肢,將人一把橫抱起來:“見諒。”

懷裡人份量很輕,抱著應當是件很輕鬆的事,偏偏他腰肢細,須得時時刻刻珍重留神著不太用力。

於這樣的小心之中,又催化了一種堪稱暴虐的想法。

宿飲月的腰,原該是如積重雪竹般壓不折,摧不垮的。

那麼就更想見其被壓折摧垮的一天。

宿飲月:“???”

這是見不見諒的事嗎?

這是你們一個個嘴上說得客客氣氣,行動上卻毫無自覺的問題。

好在他們所在離最近一處涼亭的距離夠近,沒等宿飲月想好到底要不要拔瀚海長風,拔劍又該用哪招時,顧盞就把他抱到涼亭處放了下來。

宿飲月經此一出,懨懨倚柱子坐著,辯解的性質不高,倒是顧盞先開了口:“謝積光他是劍門的棄徒。說是棄徒也不儘然,百餘年前是他主動叛出北洲劍門,來南洲另立門戶,從而有了陰陽兩界?”

“劍門的棄徒?”

這宿飲月倒是真的沒有想到。

他沒看完原著,原主對這些東西也興致缺缺漠不關心,自然了解得少。

但了解得再少,劍門是個什麼情況,宿飲月還是大致曉得的。

北洲大陸有釋道儒劍四門,每門所修之心所成之道自成一家,其下轄著無數大小宗門,一門中至尊者稱聖人,引領一道,也是傳言中這天下距離飛升最近的四個人。

相較之下,南洲世家固然勢大,固然在其封邑獨斷專行,比起四門來,還是有所不及。

因為天下再廣袤,人煙再浩渺,凡有人跡之處,皆有四門,甚至連世家也逃不開四門的影子。

譬如說宿家偏於修劍,行事之間難免被打上劍門的烙印。

他們所坐涼亭臨湖而建,上有垂柳依依,散開柳條將月光分得支離破碎,隨風吹到顧盞眉眼上,照得他比常日裡更俊秀,更溫和。

堪稱見之忘俗。

“南洲世家勢力盤根錯節,四門雖有影響,一直無從真正從根本入手,謝積光許是劍門埋下的棋子也未可知。”

看出宿飲月對仙門勢力近乎一無所知,顧盞索性從最淺顯的給他講:“而顧家曾是南洲數得出的望族,想要顧家徹底覆滅,讓宿家主忌憚到不敢在明麵上施以援手,南洲的世家不能夠,北洲四門任何一門也不能夠。”

“我縱使對當年之事所知甚少,也可推斷得出顧家覆滅,至少是北洲那邊四門心照不宣之下達成的共識。”

每每回憶起這段往事,總會有血和鐵的辛澀翻湧在顧盞喉頭,無限加重他的戾氣,讓他不擇手段向前走,走到永遠也回不了頭。

今天是個例外,顧盞講得格外平心靜氣。

因為宿大小姐再怎麼說都與這段往事無關,不應當承受不屬於她的不愉快。

顧盞想。

“我至今可以確定的是何家一定摻了一腳,但一個何家——”

顧盞嘲諷似勾了勾唇角,眸裡的光利得足以刺穿世俗的一切陰霾:“不過是被推上明麵的替罪羊。”

“這也是為何我對謝積光追問不休的原因。”

顧盞有很多他的難處,宿飲月指尖無意識地摩梭過欄杆雕花,心裡想道。

用血染就的舉族覆滅陰影,用血拚殺出來的生死魔域,又豈是白紙黑字能夠寫得儘的艱辛?

這樣想著,他對自己被顧盞莫名其妙攔腰抱起的心火也就散了。

再者想想顧盞,先是未婚妻不知覺訂了兩份婚約被迫戴了有顏色的帽子,後是未婚妻實則是男扮女裝掏出來比他還大——

也怪慘淡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