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綿綿之後,天色便是一時輕暖。如洗碧空之上有雲絲嫋嫋,悠逸自在,完全看不出之前有過陰雨遍布的天象。
花滿樓坐在窗前,聞著鮮花散著的清香,唇邊的笑容寧淡如碧波水潭。
像他這樣的人,本就是該日日聞香而行的,隻是現在目力微複,至少可以看到些許景物了,即使不甚清晰,但也足夠了。
下一刻,他微笑著側了側頭,道:“陸小鳳?”
話音一落,陸小鳳便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推了房門進去,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他的床上,唇邊一揚,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的好友,道:“你是怎麼發現我的,聽見的還是看見的?”
自從花滿樓稍微能夠看見點東西之後,他就經常這樣打趣自己的朋友。
花滿樓無奈地搖了搖頭,眼中一絲笑意一閃而過。
“既是聽見的,也是看見的,你可滿意?”
陸小鳳歡暢一笑道:“滿意,簡直是滿意極了。”
說完,他便從腰間掏出酒袋,隨手灌了幾口,然後便滿足地抹了抹唇,躺在了花滿樓的床上似乎是再也不肯起來了。
花滿樓淡淡一笑,下一刻,眉間微動道:“你最近可有查到關於那個人的身份?”
他口中的那個人自然是林淵,不過在江湖中他已然是個自殺身亡的死人。西門吹雪聽後良久不語,陸小鳳心感遺憾,唯獨他不悲不怒,淡然含笑一如往昔,隻希望能根據一些他留下的線索查出什麼。
這並非執著於虛無縹緲之事,也亦非閒暇無趣所為。
他究竟想知道的是什麼,或許連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幸虧花滿樓身邊有個陸小鳳。
陸小鳳一向是個比他更為好奇的人。
所以即使他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他也一定會自告奮勇地去調查這件事。
而陸小鳳聽完這句話後,卻是皺了皺眉頭,歎了口氣,道:“你不提還好,一提我就奇怪。”
花滿樓笑道:“你奇怪什麼?”
陸小鳳直起身來,唇邊含著微笑,眼中卻含了幾分深凜的意味。
“一個人隻要在這世上活過,總會留下些痕跡。”
花滿樓淡笑道:“而你卻
找不到他過去留下的一絲痕跡?”
陸小鳳點了點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看起來卻一點也不驚訝。”
花滿樓笑道:“我又何必驚訝?這世上沒有痕跡的人其實有很多。”
在這個世上,每一年都會有那麼些人橫空出世,沒有人知道他們從哪裡來,沒有人知道他們會往哪裡去。人們唯一能夠知道的是,這樣的人在將來隻會更多,絕不會變少。
陸小鳳微微一笑,倚靠在了軟軟的床被上,道:“其實我總覺得他當初做的那些事有些奇怪的地方。”
花滿樓笑道:“我也這麼覺得。”
花滿樓覺得即使讓他想上一輩子,大概也想不出林淵有幾次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是想乾些什麼。
陸小鳳放鬆了身體,眼中一絲幽光瞬間掠過,掀起無窮漣漪,圈圈漾開。
“那麼你有沒有想過,當初他為什麼一定要將自己的臉改成你的模樣?”
花滿樓微微垂眸,眼中一層微光如月暈般清雅中帶著幾分朦朧。
“這一點我倒是沒有想過。”
陸小鳳了然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兩撇胡子,道:“也對,你要是像我一樣想那麼多事情,就不會像現在這般快活自在了。”
花滿樓側了側頭,看著自己的好友在自己的床鋪上像個孩子似的躺著,唇邊的笑意越發溫煦如春。
“你要是想的話,也可以變得和我一樣。”
陸小鳳終究還是沒有在花滿樓的鮮花樓呆上很長的一段時間。
他總是有無窮無儘的麻煩,到哪裡都甩不脫掙不掉。所以他最後的決定是彆再給花滿樓帶來麻煩。
這並不令人意外。
陸小鳳雖然是個浪子,但卻是個對朋友很體貼的浪子。
可惜他走了之後,樓裡並沒有安靜多久。
因為又有一個人來了,而這個人的突然到訪,是花滿樓無論如何都預料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