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上進的兒子(1 / 2)

抱琴頓時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就是嘛,我們娘娘可是滿宮最和善的人了,大家都說,就數著您與永和宮的沈婕妤最好說話了,要奴婢說,那沈婕妤哪裡能比得上我們娘娘啊......”

“閔嬤嬤過來說什麼了?”鐘情笑著搖了搖頭,恰時地打斷了抱琴的無腦吹捧,免得對方一會兒再想起了方才的問題。不過話一出口,鐘情自己心裡先暗暗地驚訝了一下,如今聽人直接提起沈氏,她竟然都能如此平靜地岔開話題了,可見那□□年的幽魂生活,還是給了她不小的改變,至於沈恪妃......很好說話?怕是也未必吧。

果不其然,鐘情一問,抱琴頓時把自己方才正說著的給放到了一邊,麵露幾分尷尬的難色,小心翼翼地瞅著鐘情的麵色,似乎是怕惹了她不快一般,小聲稟告道:“娘娘,閔嬤嬤方才過來說,上書房就要開課了,可四殿下還沒有起......您看?”

上書房是大莊曆屆皇子讀書的地方,曆來是卯時開課,皇子們勤勉些的,得在卯時前就在那兒候著師傅們的,而大都殿早朝尋常是卯時到辰時開,成帝素來勤勉,一向是卯時前就起身往大都殿走了的,鐘情瞟了眼宮殿角落的渾元水運儀,送走成帝後又耽誤了這麼會兒,已經卯時過一刻了。

鐘情頓了一下,苦笑著撫了撫額。

是了,允僖那孩子,平生最惡讀書,在上書房的那段日子,整日裡惹是生非,撩貓鬥狗,遲到早退什麼的都還是小事,最過分的是,他還動輒摔桌子頂撞夫子,一個不順意起來就走,上書房的夫子們無奈,委婉地告到了成帝那裡去,成帝喚他過去問問情況,允僖一聽,頓時更來勁了,當著文武官員的麵,連成帝的麵子都不給,說懟就懟,懟完就走,這份膽氣,鐘情是自歎弗如的。

他這樣的魯直暴躁的蠻橫性子,能活蹦亂跳地健康長大,也就得虧他老子是這天下之主了。

鐘情歎了口氣,叫上抱琴,無奈道:“隨本宮一道去寧閣看看僖兒吧。”

寧閣是四皇子允僖在永壽宮的居處,閔嬤嬤是孝純皇太後從自己身邊撥出來放到允僖身邊主事的老嬤嬤,因是慈仁宮過來的緣故,在永壽宮裡很是有幾分體麵,鐘情搭著抱琴的手出來,對著等候多時的閔嬤嬤點了點頭,三人一道往寧閣走去。

半道上,閔嬤嬤便委婉地提醒鐘情道:“四殿下進了上書房小半年,按時聽課的日子卻不過雙十之數,娘娘心疼四殿下,老奴們往日也不好多說,可老奴聽聞,上書房的王澹王大人昨日使人來傳話了,說四殿下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若當真起不來,不妨乾脆改成辰正開課......這話說的雖然漂亮,可容老奴厚顏仗著幾分年紀冒昧多句嘴,娘娘可千萬彆因一時疼惜四殿下,就貿然應了這樁啊!娘娘您想啊,四殿下若是一個人,真改便也改了,可這不還有三殿下在旁一道的麼,倘若改了,是要三殿下與四殿下分開讀書,還是要三殿下等著四殿下來?這事兒分說起來,怎麼著,都是我們這邊少了些道理啊。”

鐘情一怔,下意識地對閔嬤嬤點了點頭,心頭卻是一驚,沒想到自己竟然正好回到了這時候,前世王澹也使人過來說了,不過那位王大人也僅僅隻是書生意氣,一時氣不過故意來寒磣允僖的,誰成想弄巧成拙,最後還真叫成帝把允僖上課的日子給改到了辰正,鬨得這位王大人大為惱火,後來更是直接放出話去,說四皇子那就是個不可雕琢的朽木,自己此後是再也不接給這些皇室子弟開蒙的苦差事了,一個個的,連卯時讀書都起不來,以後還能成個什麼大事,酒囊飯袋爾。

王澹此人如何,鐘情暫且不想評判,王澹放出這麼一番話來,背後又是受了哪家的指使,鐘情心裡也大致清楚,不過......算算王澹遣人傳話的日子,鐘情倘若沒記錯的話,在這之前,允僖可是剛剛做了一件更離譜的事,氣得一向溫溫柔柔的鐘情都動了真怒的。

鐘情不由多打量了閔嬤嬤一眼,見對方似乎隻想提了當下這麼一件,對前頭那事卻是閉口不談,想必是對鐘情這軟綿綿的性子不抱什麼期望,早看透鐘情所謂的發怒就是雷聲大雨點小,先前那樁已被輕輕揭過了。

鐘情輕輕地在心裡歎了口氣,不得不承認,允僖這孩子被養成今日這性子,自己是難辭其咎的——當日生允僖時,鐘情還隻是區區一個五品貴人,從懷孕到臨產再到允僖平安出世,鐘情一路走的凶險,後來為了能親自撫育這孩子,鐘情更是狠狠地吃了一番苦頭才爭取到的,中宮嫡子自幼不豫,貴妃又養著皇長子,鐘情生怕她們這些貴人把眼神往允僖的身上晃悠,從小到大,嘮叨允僖最多的,就是“藏拙”二字。

有鐘情這麼一個事事先潑他冷水的娘,允僖自然委屈,久而久之的,假藏拙變成了真放縱,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再後來,因為允僖五歲時的那件事,鐘情對他的要求更是到了隻求平庸、隻求平安的地步。

允僖的死,是鐘情兩輩子都最難釋懷的一個點,她原先不明白,大莊那麼多的朝臣武將,怎麼就非得要允僖一個十六七的孩子去打仗呢?每每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開始怨恨起成帝來,更是打心底裡反感他們那些大人物去擺些大道理來告訴她,這都是為了孩子好......鐘情自認,自己就隻是想孩子活罷了——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快快活活,閒散自在,有什麼不好的麼?為什麼非要僖兒去擔那份大任呢?

如今冷靜下來想想,鐘情卻也明白,她這念頭是很沒有道理的,她當初既想允僖能得了皇後的照拂,占了嫡出的好來,後來卻又不想他再去擔那份的責,實在是自私自利,異想天開,說來說去,真該怪的,得是鐘情自己,若是她早早地讓允僖多學些本事,那孩子,最後未必就會落個戰死沙場的結局......

鐘情素來認命,隨波逐流,被推著擠著走到今天這一步,平生做的最豁出去的兩件事之一,就是當年在雨夜裡跪求成帝允她把允僖抱回來養,如今看來,卻是她自私了。

如果雄鷹注定要在幼小時就先被扔下懸崖學會翱翔,鐘情狠不下這個心,當初就不該上趕著做那養鷹人的。

是她自己,把這孩子養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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