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情擺手免了她們的禮,定定地看了二人半晌,卻不說話,而是轉頭直接叫了宮人備輦去長信宮。
章選侍與崔美人麵麵相覷,往日裡的鐘妃娘娘雖然也不是多話的性子,可至少會坐下來與她們聊上一聊,閒話兩句,算是按時按點地完成了每日份的情感溝通,今日這卻是,一副話都懶得與她們多說的模樣......
章選侍比崔美人活潑些,也更沉不住氣,忍不住先主動開了茬,將鐘情從頭到腳誇讚了一遍,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鐘情也不能免俗,遂隻好點了點頭,簡單道:“章妹妹若喜歡那雲錦,本宮庫裡還有,抱琴,你回頭去取些來給章選侍送去。”
“這可如何省的!”章選侍故作吃驚地瞪大了雙眼,然後得意地掃了崔美人一眼,漂亮話像不要錢一般向鐘情撲麵飛來,“娘娘可真是太親善了,這可都是陛下給娘娘的賞賜,嬪妾如何用得......娘娘厚愛,嬪妾卻不敢厚顏,嬪妾這兒有南海明珠一斛,個個圓潤光澤,大小如一,最難得的,是瑩瑩發亮,嬪妾庸脂俗粉,沒得埋汰了這珠,娘娘國色天香,麗質天成,才是最適合此珠的,娘娘可千萬不要推拒......”
“章選侍有心了。”鐘情淡淡地抬了抬手,沒有推拒就直接收了。
但也僅止於此了。
崔美人與章選侍......前世種種,鐘情也懶得每一寸每一毫都再去計較一遍,可這兩人,她也是哪個都沒打算長留的。
好在僵硬的氣氛不多久,外麵便有宮人來報,坐輦已安置好了,三人遂默不作聲地起來,向著傅皇後的長信宮而去。
大莊以東為貴,兩宮皇太後裡,身為先帝正妻的孝端皇太後白氏就住在東六宮裡的慈寧宮,而成帝玉蝶上的生母孝純皇太後陸氏則是在西六宮裡的慈仁宮,鐘情的永壽宮屬西六宮之一,傅皇後的長信宮則自是東邊,是以鐘情每日單從永壽宮爬起來到長信宮給皇後請個安,都要橫跨洛陽皇城的小半個後宮,自然她到時,時辰已然是不早了。
傅皇後還在內室梳妝,長信宮的女官青菱來引著鐘情一行先進偏殿暫候,一行人剛剛走到偏殿門口,還未進去,便先聽到了一道誇張的嬉笑。
“許姐姐,妹妹昨日聽了個笑話,可有趣了,說是那前朝裡有個妃子,因犯事被皇上貶為了更衣,等到皇上怒氣消減,回心轉意去探望她時,才發覺她早已懸梁自儘了......許姐姐可知,這是因著什麼緣故麼?”
殿外人的臉色齊齊變了,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或明或暗地放到了鐘情身上。
鐘情緩了緩,才從久遠的記憶裡搜尋到了這道高昂尖刻的女聲的主人,施施然一笑,提裙跨入了殿內,微微笑著接道:“本宮也很是好奇,柳麗容問的這樁,眉嬪可知其中緣故?”
殿內人齊齊一驚,然後立刻三三兩兩地站了起來,向著鐘情福身問安。
鐘情慢悠悠地把視線在殿內人身上各自轉悠了一圈,沈婕妤、容嬪、眉嬪、柳麗容、安貴人、施貴人,陸貴人、張寶林、雲寶林……很好,婉貴妃和傅皇後都還沒到,這裡還數著自己最大。
女官青菱給鐘情引了座、奉了茶,鐘情神色自若地坐了,卻沒有半點要叫地上跪著的這一大群起來的意思,隻泰然地呷了口茶,擱了被子,含著笑重複了一遍自己進門時的問題。
眉嬪臉上的汗刷的一下就下來了。
她這是無妄之災,眉嬪暗自苦笑,果不其然,今晨起來就眼皮狂跳,她原該托病辭了今日的請安的——蒼天可鑒,眉嬪是絕對無意去得罪鐘妃的。
——當年同樣是貴人產子,生了三皇子的安貴人至今都仍還隻是個貴人,三皇子被抱到了慈寧宮的孝端皇太後處,雖說地位清貴,但如何清貴,清貴的都是三皇子,與安氏無關......可是鐘氏,成帝當年為了能讓她名正言順地養自己的兒子,不惜忤逆了孝純皇太後,如今四皇子雖風聞平平,可那也是個皇子!成帝膝下至今,也就隻有那四個兒子罷了,而這四個兒子裡,能被自己的親生母親養著的,也就皇後所出的二殿下和鐘妃所出的四殿下了......這幾年間,滿宮打眼瞅著,永壽宮的那位位分年年高升,未央宮裡的婉貴妃都要坐不住了,那鐘氏之盛寵,比之當年,猶且還盛三分,眉嬪當年尚不敢冒然搶了鐘氏的風頭,如今隻要沒瘋,自然清楚,永壽宮那位,是萬萬得罪不得的。
可柳麗容也是婉貴妃身邊的親近人,眉嬪自入宮以來,又一直靠著未央宮求活......眉嬪也不好隨意就抹了婉貴妃的麵子。
隻能寄希望於鐘妃還能有著與往日如一的好脾氣,將此事高高拿起低低放下了......
眉嬪笑得很勉強地接道:“柳妹妹這事兒說的稀奇,嬪妾還並沒有聽過呢。”
作者有話要說: 打臉倒計時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