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僖一愣,片刻後,臉色古怪地望著允晟,無語道:“你做什麼美夢呢,我娘腦子裡整天就兩個男人,一個父皇一個我,我喜歡什麼她都不見得都知道呢,還會去教我怎麼討好你?......你這是想被父皇打呢吧?”
允晟被允僖的不按常理出牌鬨了個大紅臉,又一次驚天動地地咳了出來,好半天,才咬牙切齒地低聲道:“裴允僖,你不是來道歉求和......你是故意來氣我的吧!”
允僖哼哼唧唧看天看地不說話,手上沒閒地給允晟拍背。
允晟放棄了,覺得跟這傻子生氣的自己才是最大的傻子,轉回身,有氣無力道:“念在你如此誠心實意來道歉的份上,我顧惜手足之情,暫且就饒你這一回,下不為例......進來吧。”
允僖吹著口哨,一進殿,就沒個骨頭般癱倒在臨窗的軟塌上,隨手端起允晟泡好的茶,一吹吹涼了,咕嚕咕嚕,一飲而儘,擱了杯子,還不忘惺惺作態地點評了一番,“你這手藝比往日進步不少啊,今日這茶,總算能入口了......”
“是麼?”允晟坐在對案,低頭笑了一下,淡淡道,“寸兩寸金的武夷山母樹大紅袍,一年隻產那麼幾十兩,總算是合了四殿下這挑剔的嘴,也是它的榮幸。”
允僖險些被自己嘴裡的口水給噎著,萬幸方才那茶是被他一口飲儘的,不然這下非得被他從嘴巴裡噴出來不可:“不是,你說這玩意兒多貴?一兩一金?”
允晟抬頭看了自己這傻弟弟一眼,這茶有價無市,寸兩寸金隻是個說頭,真拿一百金出來,怕是能買那一兩茶都懸,隻是......允晟低頭一笑,與這暈才說這些作甚,允晟搖了搖頭,沒有多說,隻又斟了一盞出來,給允僖推過去,問他:“還要麼?”
“要啊,我正這渴著呢,”允僖哼哼唧唧地接過來,毫不客氣地又痛飲一大口,擱了杯子,詩興大發,由衷地感歎道,“這可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允晟見他不喝了,也就聽了泡茶的手,無可無不可地捧著自己那盞,淡淡地點評道:“怎麼,內務府又克扣你東西了?”
“那倒不是,”允僖毫不見外地踢了自己的鞋子,盤著腿坐到臨華殿內的軟塌上,有些憂愁地捧了自己的臉,頗為老成地歎了口氣,愁眉苦臉道,“我就是算來算去,發現我這囊中啊,真是羞澀......”
“你才多大,”允晟眉尖微蹙,奇怪道,“要那麼多銀子做什麼?”
“我多大?”允僖不樂意了,“我不小了好吧,我可就才比你小三歲......”
允晟絲毫不給允僖麵子,鐵麵無私地糾正道:“是三歲零九個月,四舍五入,是小了四歲。”
“小了四歲又如何?”允僖不服氣了,“那我就是你比小了四歲,也不耽誤我一年前就能把你從那深山狼窩裡救出來啊。”
允晟的手顫了一下,臉色登時陰沉了下去。
“不是吧?”允僖回頭瞅著了,頓時感覺好沒意思,忍不住說他,“我都不忌諱這事兒了,二哥你還過不去自己心裡這道坎啊......”
允晟一閉眼,腦子裡就好像回到一年前的那時候:深山老林,群狼,滿地的屍體和血,死透的侍衛,和被扔在身後的某個沒心沒肺的小不點。
允晟時常在想,如果那時候,舅舅沒能及時趕到,他這傻弟弟,是不是真要被活活餓死在那叢林裡,落得個被野獸分屍、骸骨無存的下場......
那也是允晟平生第一次頂撞自己的母後,被那最後一個吊著一口氣的侍衛從裡麵救出來後,允晟身體熬不住暈死了過去,醒來後,傅皇後告訴他,你父皇和你舅舅已經親自帶著西山大營和五成兵馬司的所有兵馬進山搜人了,你安心將養著,那孩子,會被救回來的。
允晟從頭到尾,隻重複了四個字:我要進山。
傅皇後軟硬兼施,最後被一意孤行的兒子氣得哭了出來,允晟抿了抿唇,隻問了她母後一句話:“為了我這半死不活的身子,還要填多少人的性命進去?”
傅皇後牙齒顫抖,難以置信地問他:“晟兒,你這是......這是在怨怪母後麼?”
允晟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隻是簡單地告訴她:“被丟下那個,不該是四弟......那些人,是衝著我來的。”
一年前的那一場圍場牧獵,對整個永壽宮來說,都是一場從天而降的無妄之災。
這是允晟欠那對母子的。
允晟想,永壽宮的那位鐘母妃不喜歡自己,是應該的,有意無意地叫允僖疏遠了他去,也是理所應當的。
隻是......
允晟淡淡地開口問:“你做什麼就缺銀子了?缺多少?”
“啊?”允僖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道話題怎麼就又轉回來了,沒過腦子地回道,“啊,我缺個胭脂水粉錢......”
“啪嗒”一聲,允晟失手碎了自己手裡的杯子。
臨華殿宮人記,某年某月某日,四殿下過臨華殿,損,二殿下最愛四季春套瓷一件。
英明神武的二殿下在下麵惱羞成怒地批注道:彆讓他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