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不是呢?眼看著信少爺一步一步越爬越高,都得了今上與皇子們青眼,今晚都直接留宿宮中了......悌少爺也就比信少爺小了一歲,侯爺卻寧肯把入宮的機會讓給一個毫無關係的外人,都不肯給悌少爺,夫人看著,如何不心急啊......要我說,侯爺也真是太過偏心了,那百年之後,侯府還不是傳給悌少爺的?侯爺整日裡卻隻肯帶著一個信少爺,問都不問悌少爺一句......難道這侯府世子之位,日後還能便宜了一個外人不成?”
——“嘿,你可快彆說了,我可聽夫人屋裡的幾個姑娘們吃酒閒話......說夫人呐,早就覺得不對勁了!那信少爺,說是少爺,那又算是哪門子的少爺?......就是他那名兒,當年都是在侯爺的堅持下給排進去的......這誰是外人誰不是外人,在咱們侯爺心裡,那可還未必呢!”
——“噫!你這意思,那信少爺,還是侯爺,侯爺的......侯爺的私生子不成?”最後半句,顯見說話人自己也知道是極為不妥當的,遂惴惴不安地將聲調壓了再壓。
——“霍,你這婆子,可彆胡說!......那能是我說的麼?那明明是我聽夫人屋裡的幾個姑娘們,傳夫人的話罷了!”
兩個仆婦壓低了聲調順著牆根邊走邊竊竊地私語著,越行越遠,很快便徹底地消失在了傅從楦的視野裡。
傅從楦閉了閉眼,麵無表情地繼續順著自己一開始的方向前行。
後宅的正堂前,傅從楦還未踏過門檻,便先聞到了濃濃的藥味。
傅從楦眉頭緊鎖,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進得門來。
覃氏正摟著悌哥兒歪在炕上,傅從楦的長女萱姐兒、次女筠姐兒,各自捧了巾帕、圍脖,像兩個伺候人的小丫頭一般,排排站在大炕邊上。
見了傅從楦進來,滿屋子的人都福身行禮,。獨覃氏冷笑著坐在那裡,懷裡抱著悌哥兒,動也不曾動一下。
傅從楦臉上的神色不由更冷淡了一些。
“這是在做些什麼?”傅從楦垂眸看了麵色潮紅的悌哥兒一眼,眉頭緊鎖,問覃氏道,“......悌哥兒這是又病了?”
“侯爺這話說的真是稀奇,”覃氏當即冷笑出聲,譏誚地勾了勾唇,諷刺道,“......悌兒開春便染的風寒,遷延不豫,難受到而今,這眼瞅著都要夏至了,侯爺才想著過來問一句‘這是又病了’?”
傅從楦沉默了一下,沒有與覃氏過多歪纏,隻垂眸仔細打量了一番炕上病懨懨地半坐著的悌哥兒,淡淡地問他:“大夫怎麼說?為什麼這麼久還沒有好起來?”
覃氏柳眉倒豎,正要生氣地將傅從楦頂回去,傅從楦麵無表情地抬了抬眼睛,冷淡地又特意補充了一句:“我問悌哥兒呢!”
覃氏一噎,與傅從楦那雙黑黝黝的幽深雙瞳那麼一對上,登時失了再開口的勇氣。
“翁大夫說,”悌哥兒捏著自己的衣角,結結巴巴道,“......翁大夫說,多,多休息,再養養就好了,父,父親不必擔憂。”
卻是一個緊張,結結巴巴的,連個話都要說不清楚了。
傅從楦失望地垂了垂眼睫,略略頷首,知道覃氏再是與自己對著來,也絕不會拿悌哥兒的身體做文章......遂轉向邊上的萱姐兒、筠姐兒二人,皺眉不解道:“你們兩個,又是來做什麼的?”
萱姐兒猛地被父親點到,嚇得渾身抖一個哆嗦,怯生生道:“父親,悌哥兒生病了......女兒與筠妹妹,過來,過來侍疾......”
筠姐兒撇著嘴巴站在一旁,滿臉的不樂意與不服氣,但也是咬著嘴巴一句話都沒有多說,可見是完全認同旁邊萱姐兒的說法的。
“侍疾?”傅從楦一愣,繼而大惱,頓了好半晌,將將忍下心頭的怒火,壓著火氣對旁邊兩個女孩兒寒聲道,“......你們是這侯府的小姐,悌哥兒生病了,自然有丫鬟仆婦們來服侍,要你們兩個來侍什麼疾!各自回屋裡好好呆著,不要來這邊搗亂,徒惹了你們母親煩心!”
筠姐兒癟著嘴巴,被父親這麼一吼,眼圈登時就紅了,哽咽著小聲委屈道:“明明就是,明明就是母親,就是母親叫我......”
萱姐兒狠狠地打了筠姐兒的手背一下,筠姐兒倒還是對姐姐有尊重的,當即便止了聲,萱姐兒垂著頭,拉著妹妹向傅從楦福身行禮,躬身退了出去。
剛剛走到門口,還不待完全走遠,便能聽得裡麵的男主人壓抑不住的憤怒質問:“覃氏,萱姐兒與筠姐兒是悌哥兒的姐妹,不是你屋裡的丫鬟!要她們兩個來給悌哥兒侍疾?虧你真能想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