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傅懷信猛地反應過來了, 他好像把殿下和郇瑾忘在寧閣裡了......傅懷信又想揉臉了。
“貴人不知還記不記得, ”郇瑾插著腰, 一邊累得直喘氣一邊陰陽怪氣地諷刺傅懷信道, “方才您大人家說的是自己‘半柱香後就回來’, 而不是‘三炷香後回來’?!......是我聾了還是大人您自己不識數了?”
第一個半柱香過去的時候, 允僖就已經坐不住了, 凳子上有針一般挪來挪去, 在那裡老實安定不下去,看著沉心讀書的郇瑾, 滿臉的欲言又止。
郇瑾卻是老神在在, 心道指不定是傅大頭上官房去了呢,再等會兒就是了,遂也不去理會允僖。
第二個半柱香過去的時候, 允僖已經徹底坐不住了, 站起來走到窗前,看著窗外傅懷信若是過來,必然會經過的小道, 不住地唉聲歎氣。
郇瑾:......
郇瑾煩躁地扔了書,開始寫字, 平心靜氣, 順便在心裡把傅懷信這個不守時的家夥翻來覆去痛罵了好幾遍。
第三個半柱香過去後,允僖猛地回頭, 正想袖子一揮說“我不等了, 我去找大頭!”結果話未出口, 便與直接扔了筆在案上的郇瑾正正對上,郇瑾閉了閉眼,認命道:“殿下稍安勿躁,還是我去吧!”
“郇瑾,”傅懷信聞了聞自己的袖子,一臉認真地回答道,“沒有啊,不信你聞聞......”
郇瑾的臉生生被氣綠了。
傅懷信的眼角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安靜地聽著麵前人喋喋不休的嘲諷和抱怨,最終,在郇瑾已然說到“也是,你們侯府的香都與外麵的不一樣,氣派的很,會擔心你才是傻了”時,才突兀地開口打斷了對方。
“郇瑾,”傅懷信一臉平靜地告訴他,“......以後不會有第二次了。”
“難道你還敢以後再來一回?”郇瑾不由震驚於此人的厚顏無恥,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麼!再有下次,誰會管他誰是鹿豕!
“我是說,”傅懷信釋然一笑,解釋道,“以後就不會回侯府了......我剛辭了侯爺,以後天高海闊,自由自在,倒是再無牽掛了!”
郇瑾眉梢微挑,抱臂沉思了半晌,一針見血道:“嘖,被趕出來了?”
“是啊,”傅懷信無奈,但也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以後若是殿下不留我,可都要無處可去了唉。”
“你好慘啊,”郇瑾同情地瞅了他一眼,聳了聳肩,笑著拍了拍傅懷信的肩膀,難得的豪邁道,“不過,‘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看開點吧,走出來,就都過去了!......唔,對了,我家在洛陽,也新賃了宅子來著,若是你真到要流浪街頭的地步了,我就勉為其難地,收拾出來一張小榻分你吧!”
傅懷信麵容微動,隻是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便先聽到了一陣熟悉的呼喊聲,兩個少年齊齊抬頭,唇角不約而同的帶上了或深或淺的笑意。
允僖高興地揮著手道:“大頭,瑾哥兒,我在這裡!”
洛城人有言:東貴西富,南貧北賤,開化坊是東六坊之一,而虞寧侯府正是坐落在這開化坊裡地段最好的玉林胡同內,其往來宴請者,儘是豪奢客,平素無人時,則是肅然一片端寂,連門口的兩個石獅子,都顯得格外的威武端莊,在這樣的肅穆氣氛下,某位殿下揮著手大喊大叫的舉動,那就......不僅僅是醒目,而是非常的醒目了。
郇瑾撇了撇嘴,下意識地彆開了眼,都想裝作不認識遠處那一隻了。
——允僖不知道是怎麼的竟然能在這儘是勳貴世家的玉林胡同裡拽到了一個走街串巷賣冰糖葫蘆的貨郎,那貨郎估計也是新手上路第一天,也是倒黴,就被這混世魔王遇著了,拽著也不讓人走,允僖一邊與貨郎拉拉扯扯著,一邊高高興興地朝遠處的郇瑾、傅懷信二人繼續揮手示意。
傅懷信握緊了手上的潺水劍,在允僖出現的第一時刻,他先是驚喜,繼而便是驚大於喜,馬上大步流星地走到允僖身旁,壓低了聲音緊張道:“殿下,您是一個人過來的麼?這太危險了!”
郇瑾磨磨蹭蹭地綴在傅懷信身後過來,聞言當即在心裡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心想在儘是勳貴世家、眼線眾多的開化坊裡,還能有哪家敢當眾對當朝四皇子不利不成?蠢也不是這麼蠢的......而且,一陣風聲過,郇瑾敏銳地回頭看了一眼,心道:恐怕所謂的“一個人過來”,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傅大頭這是關心則亂了。
允僖也是全然的不以為意,他與急急忙忙地趕過來,看到人便先是一通埋怨牢騷的郇瑾不同,允僖隻要見到了傅懷信,知道他還是好好的,也沒出什麼意外,就放下了心來,直接心大把先前的那些擔憂焦躁啊什麼那一著完全扔到了腦後去,注意力很快便被轉移到了旁的好玩的事情上了。
“大頭,瑾哥兒,”允僖摸了摸袖子,出來的急,身上沒有帶荷包,如今就隻好厚著臉皮不恥下“借”了,“你們誰身上有銀子麼?我想吃這個唉!”
紅通通的,鮮豔欲滴,一看就很好吃!
那個貨郎一臉的生無可戀,簡直想要給這個小祖宗跪下了,苦著臉不知道第多少遍地重複道:“小郎君喜歡,直接拿就是了,小的不收您銀子,真的不收啊......”
允僖出宮,便個衣裳都沒有換,腰帶上那明晃晃的黃帶子,那個貨郎隻是經驗不足,見識略淺,但是他不瞎啊啊啊!
偏偏這些貴人們不表明身份,貨郎也不敢一口叫破,被允僖拽住,又戰戰兢兢地不敢亂動,是真的要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