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節, 露氣寒冷, 將凝結也。*轉眼間, 三個月過去了, 寒露已到, 年末將至。
前朝裡, 鎮國公傅含故猝然離世, 成宗皇帝哀之, 親書悼詞,遣二皇子替其至靈前代為吊唁, 停靈七七四十九天後, 出殯、下葬於北邙山,成宗皇帝追贈其太子太保、光祿大夫,諡曰定。
傅含故之嫡長子, 傅皇後之父, 承恩公傅白行降級承爵,兼領鎮南侯爵位,鎮國公府摘匾, 鎮南侯府新立,由太夫人劉氏做主, 傅家二房的七個子女正式分了家。
而後宮之中, 孝端皇太後於一個多月前從慈寧宮啟程北上,以“時令有異”為名, 入得燕平香山寺為國祈福, 平昭長公主隨行而去, 慈寧宮無主,安貴人請求親自撫養三皇子允濟,成帝想了想,卻還是拒覺了她,將三皇子允濟放到了慈仁宮裡孝純皇太後那邊去,至此,四皇子允僖每天的日常就變成了......
“三哥是個傻子麼?”
“三哥是個啞巴麼?”
“三哥的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啊啊啊啊?!”
鐘情的肚子已經有五個多月將近六個月了,允僖是一點一點地看著他母妃的肚子從一丁點點由慢變快最後更是跟吹皮球一樣“噗”地一下就鼓到這麼大的,現在允僖三小隻過來鐘情這邊說話,壓根都不敢靠近鐘情半尺以內,生怕自己一個毛手毛腳的,碰壞了鐘情的肚子去。
鐘情半坐在榻上,抱琴和拘惠正靠在榻邊的腳踏上,一人一邊,一遍又一遍地給鐘情揉著腿,永壽宮的幾個大宮女現在每天每天,就是輪著做這個“體力活”。
——這還已經是好的了,自鐘情的肚子大起來後,緊跟著,鐘情的腿和腳踝就開始水腫的不像樣子,日前更是還害起了疹子,難受得整夜整夜都睡不好,連帶著成帝也跟著休息不好,後來鐘情煩了,簡直都不想看見成帝,更不想叫成帝看著現在變得越來越奇怪的自己,成帝一過來就彆過臉去不想理會他,想叫他自己知難而退,成帝哄了好久才把鐘情最彆扭的那一陣子哄過去,現在疹子好了,鐘情發熱的腦子也清楚起來,不免又暗自懊惱了許久......
在這幾個月的日子裡,鐘情便是在這樣發脾氣、後悔、突然又想發脾氣、再後悔愧疚中反複循環,周而複始,一遍又一遍地折騰過來的。
就連抱琴瞧著心裡都暗暗發虛,心道陛下竟然能忍了主子這麼久的脾氣......我以後好像還真不能再昧著良心亂說他的不是了......
好在,隨著月份的增大,鐘情胃口越來越好的同時,脾氣也慢慢地跟著好了回來,現如今處事作態,已經基本恢複到了以往的水準,再不是動不動就衝著成帝賭氣喊“我不餓,沒胃口,不想吃!”的時候了,抱琴暗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再看了成帝的反應,卻不由心情微妙了起來......
——陛下那模樣,怎麼怎麼看,怎麼的,還有點黯然失落的意思呢?嗯,陛下他,不是有什麼奇怪的嗜好吧,比如說被人凶被人罵什麼的???
成帝自然沒有抱琴臆想的莫名其妙的嗜好,但他也確實是還挺失落的——寶兒發脾氣多可愛啊,跟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一樣,不,就是十年前的鐘情,也是不敢對著成帝亂發脾氣的,總之......成帝還是真的有點享受被人“凶”,被人“罵”,被人折騰的那段日子的。
——可惜眼看著就一去不複返了......唉!
先不提我們品味奇特的皇帝陛下,話回當下,鐘情一邊忍著時不時就來一下的胎動,一邊好笑地看著大兒子允僖抓狂的臉色,順口問道:“三皇子怎麼了?......僖兒最近倒是與三皇子越走越近了?”
“可彆說了,”允僖深惡痛絕地皺著臉,“您能想象得到麼,阿娘,怎麼有人能軟到那個地步?......連個太監,連慈仁宮裡的一個狗奴才,都能欺負到他臉上去了,還一聲不吭?!我揍了那太監一頓,攆那狗奴才滾出了慈仁宮,也沒指望三哥那個狗屁不通、好壞不分的家夥感謝我,可是他倒好,還反過來罵我,罵我?罵我多管閒事?!”
“......他有這膽氣,當時那個狗奴才胡說八道的時候,他怎麼不一巴掌糊到那個狗太監臉上呢?對著我倒是硬氣起來了?!......什麼人啊這是!氣死了氣死了,我再管他我是豬!”
鐘情聽得暗暗皺眉,孝端皇太後出宮後,三皇子允濟的日子很難過——雖然往常在慈寧宮裡,也未必是得了多少厚待的,但至少慈寧宮威名之下,出去的時候,倒是很少有人敢隨意慢待的。
而如今三皇子被成帝放到了慈仁宮的孝純皇太後身邊,而孝純皇太後其人嘛,嗯......以鐘情兩輩子與這位老太後打交道的心得,陸太後其人,一向是堅持“凡是慈寧宮那位喜歡的,哀家就一定看不順眼”和“凡是慈寧宮裡那位提議的,哀家就一定要反對”的偉大的“兩個凡是”方針,可以想見,曾經被孝端皇太後養了六七年的三皇子允濟,而今到得慈仁宮去,那過得會是什麼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