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僖一向是個心地純善的好孩子,往日裡言辭之間再是瞧不起他這個“三哥”,但以鐘情的眼光看,不是鐘情偏心自己兒子,就以事實說話,真出了事兒的時候,允僖一直都是他們幾個裡最念兄弟情誼的那個。
——當初《品花寶鑒》那件事,允僖兩輩子都忍著沒有仔細認真地為自己辯解、道清其中牽扯過,還不就是因為他看出了三皇子允濟當時的情況不好,雖然他也並不清楚這三哥一直忍著陳家老三是做什麼,也雖然他自己當時也並不是多受寵愛的處境......這個孩子,就是這種仗義得有點傻乎乎了的性子。
鐘情看著看著,有時候都忍不住有些發愁了。
但鐘情終究與允僖不一樣,允僖看三皇子,再如何,那也是他的三哥,血濃於水的親兄弟,但鐘情就不然了,她與安貴人、三皇子都沒有什麼交情,更有甚者——鐘情至今都仍耿耿於懷的是,如果上一世,最後真的是三皇子允濟在孝端皇太後的扶持下登上了皇位的話,那麼......僖兒十六歲時的“戰死沙場”,這裡麵,又有沒有這些人的手筆呢?三皇子又是知道呢,還是不知道呢?
鐘情無法不心存芥蒂。
事實上,除了上一世早夭而亡的二皇子允晟,允僖的剩下兩個兄弟,鐘情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好感!——說不得,誰就在上輩子僖兒的死裡摻和了一手呢,這種事,又有誰說得清楚呢!
反正鐘情現在也無法去一一追究清楚了。
是而鐘情聽了聽,便也隻冷冷淡淡地表示:“安貴人與三皇子既然能在慈寧宮裡安然到如今,和孝端皇太後相安無事這麼些年,自然是有其自己的處事法則的,你冒然去替人家出頭,又何嘗不是打亂了人家自己的步調?”
“你想想你自己,難道喜歡旁人隨隨便便的、絲毫不過問你的意思,就替你強出頭麼?母妃倒是覺得,人家罵你,也有人家的道理的,僖兒,你好心是你好心,但你不該狂妄地把自己的好心,問也不問,就強加到身邊的任何一個人身上的......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個人有個人的緣法,隻要不是什麼生死大事,你又何必急巴巴地一句話就不問便衝上去呢?......但凡你打那太監之前,先問過了三皇子的意思,可還會為自己平白招一頓罵?”
允僖訕訕地摸了摸鼻尖,有點鬱悶,但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母妃說的有道理,但還是很鬱悶......允僖鬱悶地學著傅懷信的模樣揉了揉臉,順手拈了旁邊桌案小幾上的一粒梅子,算是用好吃的來撫平自己被傷害的幼小心靈了,隻是......
允僖一句“哎,這時節了,阿娘這裡還有梅子可以吃唉”的驚喜之語還沒來得及發出來,先被酸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然後皺得眼睛都睜不開便開始埋頭尋水。
郇瑾簡直對這不長記性的表弟絕望了,上一回,就在上個月,就在上個月,四殿下你順手喝了姑母的湯水後,酸得牙都軟了好幾天的事情您忘了麼?就一個月,您就忘了麼?!
“四殿下怎麼吃這個哎呀,”雪盞過來見了,趕緊遞了一塊糖飴到允僖手裡,滿眼心疼道,“這是專程給娘娘備的,陛下著人出了洛陽南下尋過來的,特彆酸的,殿下您也敢吃,趕緊含塊甜的衝衝味道吧......”
允僖啊嗚一口咬開了糖飴,趴在案幾上,隻覺得自己已經是一隻被曬乾的老鹹魚了,生無可戀地衝著雪盞道謝道:“謝謝了,雪盞姐姐。”
雪盞嘻嘻笑著出去了。
殿內人都被允僖愁眉苦臉的小模樣逗得笑了起來,抱琴笑著湊趣道:“酸兒辣女,娘娘這一胎,要為四殿下生個弟弟了!”
——太醫院徐院判日前為鐘情診脈,便斷定了是雙胎,而且也偷偷對著成帝說了,是極有可能是帶著吉兆的“龍鳳胎”的。成帝不在乎這個,隻覺得隻要大人孩子都好好的就成,永壽宮的幾個大宮女在旁邊聽得了,卻是暗暗地為鐘情高興。
是而抱琴此時便有意無意地調侃了這麼一句。
“這個不準的,”鐘情也笑,邊笑邊補充道,“本宮當年懷僖兒的時候,就特彆喜歡吃辣的,抱琴你應該還記得吧?那時候,郭太醫幾個,都道本宮懷的是個小公主呢,當時本宮還親手為‘女兒’繡了好幾條小裙子,可惜,都白費了......”
——鐘情自然希望是如前世一般的龍鳳胎,這樣這一世,她也能好好地補償補償兩個孩子,不過這一回懷孕的日子都差了近一年了,到底還會不會是前世的那對龍鳳胎,鐘情也不敢抱太大的期望,畢竟希望也大,失望也大,鐘情如今也算是看得比較開了——隻要孩子好好的,是男是女,是不是前世那一對孩子......都無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