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情領著永壽宮的宮人們趕到時, 襄陽長公主、覃氏、傅皇後與長信宮的宮人等已經在現場擠了個滿滿當當——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 傅皇後精心準備的生辰宴, 也基本算是被毀了個七七八八了。
一見鐘情挺著近七個月的大肚子趕了過來, 郇瑾登時就後悔了——這份後悔, 倒不是後悔於自己出手揍了對麵那小子, 而是後悔自己揍人一時爽, 揍上癮子來了, 竟然沒有在大人過來之前全身而退,到如今, 還要連累姑母過來領人。
覃氏張牙舞爪地護住悌哥兒, 看著自己從小嬌養到大、沒吃過什麼苦、嬌嬌弱弱而今卻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的兒子,已經恨不得撲過來把郇瑾的皮給撕爛了——這一刻,在覃氏心中, 對傅懷信的惡意都要靠後站了......再沒有把眼前這個姓郇的小畜生打得跪地認錯更重要的事情了!
——要不是有允僖和允晟兩位皇子在中間擋著, 覃氏早讓人把郇瑾按在地上打了,可即使有允僖護著,覃氏氣得受不了, 自己撲過來,宮人們不好攔著這氣紅了眼睛的侯夫人, 郇瑾和允僖身上, 都挨了她好幾道子了。
最後還是二皇子允晟猛地發火了,高聲叫來長信宮的宮人“扶著”侯夫人去一邊的亭子裡“休息休息”, 不然......鐘情過來的時候, 允僖胳膊上還能再多上幾道血印子。
允僖痛得嘶嘶抽氣, 心中暗道,這女人是越長指甲越長麼?——這侯府夫人的撓的,可比月前在慈仁宮裡被那個什麼什麼郡主家的小丫頭撓得疼多了......哼,我以後非得找個不撓人才行!好痛啊嗚嗚嗚。
二皇子允晟黑著臉讓宮人拿了玉顏膏過來,扯開允僖的袖子親自給他抹——允晟的動作非常大,也有故意做給覃氏看的意思,不管怎麼樣,堂堂二品誥命夫人,一言不合,撲過來就把人撓成這樣......舅舅當年是怎麼挑的妻室!簡直是有辱斯文!
“好,都道等鐘妃娘娘過來,而今鐘妃娘娘也過來了,總該給我們家悌哥兒一個說法了吧!”鐘情一過來,覃氏當即起身迎了過來,動手打人那小畜生是鐘妃的親外甥,還被鐘妃所出的四皇子護得死死的,覃氏早憋著滿肚子的火,隻等著鐘情過來發了!
鐘情卻看也不多看覃氏一眼,更是絲毫不理會覃氏的話,徑直就往邊上方才宮人們叫覃氏“休息休息”的亭子裡走,覃氏大怒,正要再往鐘情麵前衝,卻被永壽宮的一個宮女牢牢地按住了肩膀,再也難往前進一步。
拘惠抬起頭來,衝著覃氏微微一笑。
覃氏大怒,正要開口斥責她放開,抱琴看見了,卻是趾高氣昂地冷笑了一聲,揚聲道:“侯夫人,我們家娘娘肚子裡正懷著孩子呢!......您這麼直愣愣地衝過來,是想謀害皇嗣麼?!”
覃氏一噎,傅皇後眉頭深鎖地站了起來,輕輕地掃了這邊一眼——無論如何,鐘妃如今懷著孩子,真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裡出了事,那就真是渾身長嘴都說不清楚了......
傅皇後淡淡地開口道:“侯夫人還是來本宮這兒坐坐吧,稍安勿躁,想來這件事,鐘妃會給大家一個完美的交代的。”
傅皇後心中也是暗自惱火,本來嘛,準備的好好的宴席,來了洛陽城裡那麼多大家閨秀......結果還沒怎麼開始呢,這邊先打了起來——要傅皇後說,小孩子互相打架,這種說不清楚對錯的事兒,隻能怪家中的大人自己沒有教好,站在她的位子上,各打五十大板再各自安撫一番也就是了,可偏偏這兩方,哪個都不是能退讓一步的性子......鬨成現在這樣,今日這生辰宴,倒是徹底不用想好好相看了!
傅皇後無法不對這惹起禍源的兩邊心懷芥蒂。
——尤其是在如今看在虞寧侯府的份上,不好直接對覃氏和悌哥兒府如何的情形下,對於郇家那小子的“惹是生非”,傅皇後的不滿就更深了。
一個從五品武官的兒子,獨門獨戶的,誰給他的膽子說在宮裡動手打人就在宮裡動手打人、說對虞寧侯的嫡子動手就對虞寧侯的嫡子動手?還不是仗著自己在永壽宮裡的那位姑母......
傅皇後想想就覺得心裡很不舒服。
成帝願意喜歡誰喜歡誰、願意寵愛誰寵愛誰,那都隨他去了......晉封也好,賞賜也罷,傅皇後都彆無二話,但也不能......把人都寵的無法無天、都逾越了規矩禮法去吧?!
傅皇後一想到鐘妃肚子裡還揣著、據聞多半是龍鳳雙胎的皇嗣,再想到鎮南侯府如今每日愈下的景況......心頭的煩悶感就愈來愈甚。
鐘情走到亭子前,對傅皇後微微福身示意,永壽宮的幾個大宮女依次擺上軟墊、燒起手爐,掛上防風的厚厚氈簾......萬物齊備,頃刻間便把亭子內弄得溫軟適宜了,鐘情這才施施然地落了坐,也不多說彆的,單刀直入地直接問郇瑾道:“瑾哥兒......你為什麼出手打人?”
事發突然,誰也說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了,幾個孩子就混打了起來,隻知道郇家的小公子單獨按著虞寧侯的嫡子一頓好揍,虞寧侯夫人覃氏又是出了名的愛惜自己的兒子,豈會善罷甘休了去?......鐘情怕孩子們吃虧,故而一接到消息便匆匆忙忙地趕來了。
——不管怎樣,小孩子打架,總歸還是會有個緣故的,瑾哥兒有瑾哥兒的錯處,處置起他來,鐘情自然也不會手軟......但也萬沒有不問三七二十一,就先強行按著要自己這邊的孩子們給人低頭認錯的道理!
誰有錯,錯多錯少,錯在哪裡了......總是要全放在一起好好地說清楚才成!覃氏再是跋扈,鐘情卻也不是上一輩子那萬事都忍氣吞聲的性子了!......再者了,委屈什麼,都也不能委屈了孩子們去啊!
但終究先出手傷人的就是錯,更何況......鐘情看了看對麵被覃氏護在身後的悌哥兒那鼻青臉腫的模樣,暗暗皺眉,心下也略微覺得瑾哥兒出手有些重了,故而一開始問郇瑾的態度,是帶了些許的嚴肅和訓斥意味的。
“打了就打了,”郇瑾彆過臉,卻是擺出了一幅混不咎的無賴模樣,咬牙道,“......看他不順眼,就打他了,還需要理由麼?......姑母有氣,就直接罰我吧,千萬彆氣著了您自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