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懷信也是徹底地豁出去了, 把自己往日忍著、憋著、該說的、不該說的全皆通通罵了出來……自然, 他心裡也清楚, 這麼一番話罵出口, 基本上他和悌哥兒兩個的關係, 最好最好, 也就是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的程度了。
壞倒是可以壞無可壞了。
而傅懷信字字句句, 也儘皆踩到了悌哥兒心中的痛點上, 悌哥兒氣紅了眼睛,怒吼一聲便衝著傅懷信撲了過來……當著這麼多長輩、宮人的麵, 兩個人絲毫不顧忌規矩、禮法地纏打在了一起。
至於戰況嘛……傅懷信就是讓悌哥兒兩隻手, 那悌哥兒都是不可能打的贏的。
郇瑾冷笑著放下了袖子,優哉遊哉地回了鐘情身邊,撚起一片杏仁糕填到嘴裡, 還沒開始咽, 就痛得整張臉都擰成了一團。
“爺爺我?”郇如一邊借著袖子的掩飾狠狠地擰著郇瑾的腰上的軟肉,一邊一臉從容微笑著低聲重複道,“……誰教的你揍人要揍得人家‘哭爹喊娘’啊, 郇小公子?”
郇瑾咬牙,忍過那陣酸痛勁, 苦著臉告饒道:“我錯了, 郇大姑奶奶,小的知錯了, 您大人有大量, 饒了則個兒吧……”
“下回再讓我聽到你學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說那種下流話, ”郇如鬆開手,揚著臉冷哼一聲,警告郇瑾道,“……我就告訴父親,讓他出麵,辭了你的伴讀去!……省的你再帶壞了四殿下!”
郇瑾疼得嘴角直抽搐,心道這可真是親弟弟不如表弟弟……還怕我帶壞四殿下?姐你得多偏的心眼才能說出來這樣的話啊!簡直是指鹿為馬啊!——四殿下他罵起人來可比罵的痛快多了!我這不都是,不都是近墨者黑,跟著他學壞了嘛嘿嘿嘿……
不過——
“動手打人就都還成,”郇瑾虛心求問,“罵兩句就要被,就要被教育了?”
其實郇瑾本來想說的是,罵兩句就要被你告到父親那裡去了?……想了想這姑奶奶的脾氣,愣是沒敢直說。
“你要是能像人家信公子一樣,”郇如淡淡地瞥了郇瑾一眼,不屑道,“說話做事,有理有據,進退有度,姿態得儀,就是罵人,也罵的讓人聽著忍不住都想拍手叫好那種……那才是大家公子該有的風度儀態!你要是真能做到了那一步,日後就是論你乾什麼,我都不插嘴了!”
郇瑾聽得牙都要酸了,齜牙咧嘴了大半天,突然覺出不對勁了,眯了眯眼,探究地看向自己姐姐,試探道:“郇大姑奶奶,您不是,不是看上傅大頭了吧?”
郇瑾的語氣忍不住酸溜溜的,頗有一種自家嬌養的牡丹花被外麵的野豬隨意拱了,而且還是那牡丹花自己湊上去讓人拱的讓人又氣又惱,卻又說不出什麼好的憋悶之意。
郇瑾心道,傅大頭才哪兒到哪兒啊!唉……我這心裡,真是太不是滋味了!
郇如愣了愣,須臾後,才反應過來郇瑾話中的意思……
郇如:……
郇如:這傻弟弟哦……唉!
“你想到哪裡去了!”郇如簡直要哭笑不得了,心道這若不是這傅家的信公子日日與自己弟弟和表弟同進同出、算是弟弟這小沒良心的為數不多的可以稱得上是“摯友”的存在,自己就是再閒著沒事乾、那傅懷信就是再好到能被吹出一朵花來……與自己不相乾的人或事,自己又何必多加掛心呢!
不過——
郇如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對麵一眼,對著郇瑾意有所指道:“春心萌動的有,但卻不是你姐姐我,而是另有佳人呢。”
郇如打眼瞅著,那位襄陽長公主身邊的康樂縣主……她看傅懷信的眼神,可是從剛才起就很不對勁了。
七八歲的小姑娘,大人都以為孩子還小,還單純,還沒開竅,還傻乎乎地不知道那些事情呢……殊不知,這個年紀的小女孩,才最最是容易,碰到一個稍微讓自己有所觸動的少年郎君,便能一見傾心,徹底無可自拔地陷進去呢。
雖然郇如也覺得吧……剛才那少年立在場中眼圈通紅著一字一頓地道出那令人振聾發聵的一番話時,也確實是,挺有讓人一見傾心的資本的。
不過——郇如皺了皺眉,隱約覺得哪裡不太對勁,看那襄陽長公主方才與傅皇後親密交談的模樣……這位長公主和巡鹽禦史的女兒,於信哥兒來說,怕不是那麼好娶的吧?
咳,我這又是在操什麼閒心呢……郇如想了想,也對自己無語了,心道,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也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而且……先不說那襄陽長公主會不會願意把女兒嫁給而今近乎是無依無靠、毫無家族倚恃的傅懷信,就是傅懷信自己,也不見得就一定能看得上她長公主家的女兒啊!
——到時候是哪邊求著哪邊,且也未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