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切的說, 是受製於韓昊,”允僖擰著眉頭道,“二哥, 我隱隱有一種預感,這個“受製”的東西非常重要, 很有可能, 韓昊不隻是拿它控製了那個程家大爺一人。“
“先彆急著動手, 把這個東西查一查,說不得我們會有更大的收獲。”
“你說得對, ”允晟略一沉吟,點頭讚同道, “韓家先前在洛陽的動作大膽得讓人震驚, 所謂知己知彼, 百戰不殆,若是能提前清楚了韓昊的底氣所在,總是對我們更有利的。”
隻是——
該從哪裡開始撕開一道口子去查“那個”東西呢?
允僖和允晟對視一眼, 再一次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個地方, 程家。
三日後,在允晟一行孜孜不倦地拜帖攻勢下,程家終於如同一個羞怯的閨閣少女一般,猶抱琵琶半遮麵地接見了自“徐州府”而來的“鐘氏”兄弟倆。
程家大爺單名一個“普”字,程普今年不過三十有三, 身材高大, 當然, 那主要賴於他的骨頭架子很大,身上的肉卻隻剩下了薄薄一層,乍一看,竟有一種七、八十歲老人行將就木的陰沉感覺。
程普在程家的正堂裡接見了允晟一行人,臉上連半絲客氣的笑意都沒有,配合著程家久不見外客的陰森堂屋,隱隱的,有種莫名的詭譎驚怖味道。
允晟略感不適地皺了皺眉。
允僖卻依然是那副嘻嘻哈哈、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隨意模樣,甚至在允晟與程普寒暄客氣之間,毫不客氣地直接伸手摸了一下堂屋上裝飾所掛的一把重劍。
程普當即閃電般出手,挾製住了允僖的手。
允僖如一隻遊魚般身姿妙曼地滑過,愣是從程普手下滑了出來,還十分過分地一把躍起挑開了那把重劍。
程普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森森道:“這位鐘小公子不太懂規矩啊,名劍有靈,豈有隨意碰之道理?”
程普一邊森森說著,一邊毫不客氣地一手傍花拂柳,直向允僖胸口襲去,竟一出手便是毫不留情的殺招!
允晟的表情也徹底變了,想也不想便要加入戰局。
“程公這話可就岔了,正正是名劍有靈,我不忍聽它於堂屋哭泣哀歎,這才好心取它下來、放它自由啊!“允僖一邊嘻嘻哈哈地應著程普,故意氣死人不償命地說些歪理邪說,一邊暗暗對允晟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不必入局。
允晟不由微微愕然。
允僖與程普且戰且退,直一路從堂屋往後麵的內間打了過去,真動起手來,允晟細細一觀,便得發現,這程家大爺雖然出手異常狠辣,但不知是被斷去的右腿所拖累,還是有所顧忌,每每真落到實處時,反而從沒有傷到允僖什麼,乃至於一時之間,二人不隻戰得不分上下,且允僖還隱隱越勝一籌,幾乎是故意般壓著程普往他的臥房裡打。
一路打到撞開了程普的臥房,允僖上下左右一觀,大笑著歎了一句“果然”,然後縱身一躍,跳到了他二哥身後。
“果然什麼?”程普見允僖收手,一是本也累得氣喘籲籲了,二也是不想刻意擴大戰局,便也就勢收了招式,但臉色依舊不好看,刻薄笑道,“學武入道的第一著,便是要學會對弱者常懷悲憫之心,不倚恃自身武力而妄自欺人犯禁。”
“小公子武功學得不錯,武德卻是半點也無,也不知道是哪個武道敗類教的,對一個失去了一條腿的殘廢動手,小公子覺得自己很得意麼?”
“果然是果然獨承影,無含光,”允僖摸著下巴,嘿嘿一笑,大言不慚道,“雙劍失其一,怪不得隻有掛在牆上生灰、甚至讓一群不識貨的人暗暗嫌棄了……不過,程家大爺,我對你動手,雖然不算得意,但您以殘廢自比,以此訓斥我毫無武德,您不虧心麼?”
“你識得承影劍?”程普微微愕然,愕然之後,便又是冷笑,“既然識貨,出門做客,更不該隨意亂碰主人家的心頭好才是!小公子自己都不虧心,我有什麼好虧心的啊?”
“您真不虧心?”允僖納悶極了,撓著頭反問道,“那您是真的覺得,自己現在是個殘廢了?”
程普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森森地瞪著允僖。
“你看,我說你是個殘廢你就不高興了,”允僖咂摸咂摸嘴,無奈攤手道,“您‘倚殘賣殘’連帶著我師父一起罵的時候,我可還沒說什麼呢?”
“程大人,隻是一條腿而已,”允僖抬起眼睛,真誠地勸慰程普道,“我看您老人家,動起手來,那可是個‘老當益壯’得很呢!至於麼?您這樣的要都是殘廢了,那我看這西川城裡,十個裡八個都得是殘廢!“
程普陰著臉盯著允僖審視了許久,允僖毫無所覺似的任他看去,從始至終,眼神明亮,坦然磊落而無所畏懼。
“你是鐘家的人?”半刻鐘後,程普終於緩緩地移開了目光,嗤笑道,“鐘願那個老貨,教得出你這樣的子侄?”
允僖微微一笑,隻簡單地重複道:“我是鐘家的人。”
——隻不過不是鐘願的那個“鐘”了。
程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泄了口氣般,懶散地揮了揮手,突然發脾氣直接任性地攆他們走了:“滾滾滾,哪裡來的滾回哪裡去,西川城,可不是你們這種小娃娃能呆的好地方!”
緊接著,不待允晟一行反應過來,程普便徹底翻臉,指著允晟一行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毫不留情的臭罵,眾少年遭不住這陰晴不定、脾氣古怪的中年人的突然發難,被程家的仆人毫不客氣地掃地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