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的話,她是這個意思,”傅韻秋草草道,“蘇鳴嵐說,她手裡有昔年婉貴妃害蘇寶林難產血崩的證據,以及最重要的是,她有皇貴妃娘娘早年在未央宮懷著四皇子時,被婉貴妃用鳶尾花下毒使害的人證物證。”
“這些東西,陛下未必不知道,隻是按而不發,有意遮掩過去了罷了,”傅從楦撐著下巴,真實想笑了,“不過,陛下知道歸陛下知道,下麵的人,可未必都一個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呢!”
“蘇寶林的案子便罷了,大皇子未必會為了一個連一眼都沒見過的生母出麵就與謝家鬨翻,皇貴妃早年的案子,”傅從楦冷笑道,“四殿下可不是一個特彆能忍的,這一出爆出來,若是查證屬實,四殿下衝動起來,嗬,怕是連陛下也攔不住的。”
“陛下也未必有心去攔,”傅韻秋垂下眼睫,輕輕道,“六皇子頻頻生病,陛下已經分身乏術,皇貴妃早年在未央宮受的委屈,陛下就算是早就知道的,但皇貴妃知道陛下是知情的麼?”
“這麼一出赤/裸裸地拉出來,陛下才不會替謝家多說一個字的。”
這一回,婉貴妃是不死也得脫層皮,而謝家……
“這一下,我都有點可憐見甫了,”見甫是禮部郎中謝域的字,傅從楦冷笑著順口感慨了句,搖了搖頭,直接道,“這一回,也是天意如此,竟然有這麼巧,所有的事情都趕到一起了。”
“天要亡謝氏,人力不可挽。隻希望到最後,謝家彆步了韓家的後塵,若能成第二個白家,倒是他們的造化了。”
“引以為鑒吧,”傅從楦漠然道,“我看二房那邊,也確實是欠點血淋淋的教訓擺給他們看看了。”
昔年傅謝白韓,托孤四臣,百年門楣,是何等的奢華氣派!二三十年間,這些往日裡甚至膽敢小小地逾越、淩駕於皇權至上的世家豪族一個挨一個地沒落下去,走到而今這一步……傅韻秋作為一個身處其間的見證者,看看想想,心裡如何能不複雜。
傅韻秋走後,傅從楦在書房裡又忙碌了一下午,待得暮色四合,有手下來報,傅從楦展開,一目十行地掃過其上關於蘇鳴嵐生平的種種經曆、人情來往,挑了挑眉,不由有些吃驚了:“跟大皇子一點關係也沒有?”
手下沉聲回稟道:“就目前查到的東西而言,是這樣的。大皇子甚至連與這個‘姨母’偶然撞見了再私下多說兩句的興致都沒有。不過,真正的情況,屬下鬥膽,竊以為遠不止如此。”
“侯爺,要不讓我們的人再跟著繼續往下挖挖?”
“不必了,已經很明顯了,”傅從楦噙著一抹冷笑,提起筆,龍飛鳳舞地寫了幾句話,密封好,直接放到手下手裡,“把這個拿去小湯山給太子殿下,剩下的,太子殿下知道怎麼做的。”
——沒有聯係麼?沒有任何聯係,可不就正正是最好的聯係!
既然已經確定大皇子在這一出計中計裡並不怎麼清白了,那還有什麼繼續查下去的必要。後宮深深,又不比外麵,真查得深了,驚動了成宗皇帝養著的那幾個酷吏鷹犬,倒是徒惹一身騷了。
小湯山內,皇太子裴允晟展信觀之,想了想,先提筆寫了一句:小心大皇子。
猶豫了一下,允晟又皺眉把信紙揉了,直接召來宮人,開門見山道:“去開化坊找四殿下,讓他來我這裡一趟。”
好在西山大營與小湯山一西一南,超近路的話倒也沒有太遠,半個多時辰之後,四皇子允僖滿頭熱汗地過來,坐下來先牛飲了一杯涼茶,含糊不清地問道:“二哥,你找我?”
“謝家的事情不太對勁,”允晟將傅從楦寄來關於蘇鳴嵐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刻意淡化了其中鳶尾花的事情,最後擰眉總結道,“下場的人好幾撥,目的訴求各自不清楚,朝堂之上,風向瞬息萬變,不到最後,沒有人知道事情最終會導向什麼。
“但無論如何,老四,對於這些事情,你都要冷靜謹慎,且有一點,你要記住,”允晟深深地凝視著允僖,一字一頓地認真道,“小心裴雲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