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旦巴/特爾果然大怒,忍了又忍,左右權衡之後,終還是一咬牙,寒聲道:“好,那就照你說的做吧!不過,烏力吉,我也醜話說在前頭,若是瘟疫失控,造成我軍大量的不必要傷亡,回敕勒川後,我必然親自當眾手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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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西山行宮。
成宗皇帝正坐在書房內,朝臣來來往往進進出出,這是彭台被困的第二天,消息一經傳出,恐慌的情緒便儼然以星火燎原之勢一發不可收拾地迅速蔓延開來——畢竟,這可是一個十餘年沒有與蠻族胡人起過戰事的安逸朝廷了。
洛陽方麵在彭台城被困的第二天便開始整合軍隊、準備糧草,成宗皇帝傳下手諭,安撫民心平息百姓恐慌情緒的同時,也對朝臣明示了戰爭時期,一切以北方為重的最高諭令,三省六部以一切為了北方戰爭服務的最高效率運轉了起來,而四皇子允僖,在與他父皇圍著戰勢堪輿對坐辯論了半個時辰,浪費了他父皇百忙之中尤為珍貴的半個時辰私人時間之後,也終於得到了他父皇一個兩邊不站、作壁上觀的答複:“如果你能說服得了你母妃,你就去吧。”
允僖:……
允僖:我就知道。
允僖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敷衍地衝成帝行了個因為太過草率而都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的告退禮,直奔出門,去找真正能做決策的話事人了。
郇瑾正焦灼不安地等在書房外,一看允僖出來,當即一個躍步上前,急躁地詢問道:“殿下,怎麼樣?陛下怎麼說?他同意了麼?他要是不同意你去,總得同意我去吧?我一個人過去也行啊,大頭那個腦子,真遇到事情他隻有被彆人算計的命的……”
“我父皇還會說什麼?他什麼都不管的,我還得去找我娘!”允僖煩躁地抓著郇瑾的肩膀就往鐘情住的後麵那棟樓裡趕,一邊走一邊聽著郇瑾絮絮叨叨,這聽著聽著,允僖就覺出不對勁了,“不是,這感情,你的計劃裡,還有實在不行就單把我賣了、自己一個人過去的打算啊?”
郇瑾心虛地移開眼睛,理不直氣不壯地為自己找補道:“上回在西北出了事兒後,陛下說過的,不許你們此生再過山海關的……”
“這也不是我想的啊,隻是殿下你身份畢竟不一樣,真不行的話,起碼得讓我過去吧,大頭一個人在北邊,那個哈旦巴/特爾,那個烏力吉,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這不行啊!”
“得了吧你,”允僖不屑道,“傅大頭一個人是被算計的命,再帶上你,也不過是多了一個送的,你個兩邊倒的牆頭草,懶得搭理你了,在下麵等著好了,我自己上去了!”
允僖說罷,扔了郇瑾一個在下麵,自己三步並作兩步,幾個台階連著跳,幾下就蹦上樓,轉個身子便沒影兒了。
郇瑾在下麵抬頭看著,不由低低地歎了一口氣。
郇瑾想,傅大頭自然是要救的,彭台那麼倒黴地被當作靶子一樣立出來,說白了,自己也必然得是負一定的責任的。手下那個瓦賴的釘子失聯的時候,自己應該早做打算、加倍警惕的,說來也都怪那個該千刀萬剮的大皇子,一堆事擠在一起,讓自己把這個忽視了,結果誰成想,就出了這樣的事兒。但,傅大頭要救是要救,殿下的話……
平心而論,說句心底話,郇瑾是不讚成允僖去徐州的。——徐州一切形勢未定,而就以殿下那貿貿然的性子,一旦讓他到了徐州,真的能忍得住不上前線麼?
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明白,作為一個有想當皇帝的自覺的人,時時刻刻,以保重自己為先,才能讓下麵這些人更放心的呢。
郇瑾自己想著,自己都忍不住搖了搖頭,無言了。
以四殿下的性子,怕是一輩子,都學不會這一點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麼簡單的道理,裴允僖他怎麼就學不會呢?
郇瑾一邊如此歎氣地想著,一邊又忍不住想到,但倘若有一天,裴允僖他真的學會事事以自己為先了,那他還是當初那個,自己願意豁出身家性命去誓死效忠的殿下麼?
郇瑾五味陳雜地想,殿下的“學不會”,是他們這些跟著他的人的不幸,但另一方麵,又何嘗不是他們平生之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