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十分感激,但我不得不要先說,”傅懷信苦笑了一下,苦澀道,“你們不該過來的,說真的,彭台,我都不覺得還有被救援的必要了。”
——守,是根本不可能再守得住了,不過是死命拖著,能多拖住哈旦巴/特爾的大軍一日,就是多賺了一日了。
“傅將軍,您是真的這樣想的麼?”郇如抬起眼,冷冷地逼視著傅懷信,麵無表情道,“如果這是您的心裡話的話,那麼,我請求您交出自己手中現在對彭台的最高指揮權,您的消極絕望情緒,已經不適合來帶領大家走下去。”
傅懷信閉了閉眼,站在原地沉思了半晌,緩緩地睜開眼睛,平靜道:“彭台的情況,現在比較複雜……但是,我想,我還可以再試一試。”
傅懷信帶著郇如一行來了彭台的軍營中心,然後將哈旦巴/特爾在上遊的堆屍、水質的變化、以及城內如今已經開始不妙的發展狀況先簡單地敘說了一遍。
“已經隔離了麼?”郇如擰眉問道,“咳嗽的和不咳嗽的,額頭發燙的與不發燙的,互相隔開了麼?”
“是的,”傅懷信點了點案幾,輕輕道,“任何有發病征兆的,我已經在第一時間劃出了專門的地方將其與正常人分開,比較好的兩點在於,一是百姓都很配合,沒有讓我們很為難,二是這種情況,目前在我們守城的士兵中還沒有發現。”
“原住地呢?”郇如微微鬆了一口氣,繼續追問道,“有沒有把發病比較多的聚集地好好地整理打掃過一次?好吧,現在肯定沒有人手,那,最起碼,燒了吧?”
“問題在於,”傅懷信苦笑道,“我們連和胡人打仗的熱滾油都沒有了,彆說沒有能燒完那些地方的東西,要是有,我也早拿去跟哈旦巴/特爾直接拚了。”
彈儘糧絕,可是真的要彈儘糧絕了。
跟著郇如過來的火器營一行裡有人發出了極輕的笑聲。
“好消息就在於,”郇如學著傅懷信方才的模樣,輕輕點了點案幾,淡笑道,“你所缺的那個東西,現在,我們帶過來了。”
“讓蔣明來講講他們的新夥伴吧,”郇如起身,讓出傅懷信對麵的位子來,笑著做了個請的姿勢,“這些火器什麼的,我是聽不懂,也搞不明白的。”
蔣明是個活潑開朗的年輕人,在火器營裡算年紀小的比較那種,又天生的臉皮白,怎麼曬也曬不黑,在軍中經常被人戲謔為“蔣小白”。
蔣小白毫不客氣地往那裡一坐,抓著傅懷信的手,跟與人侃大山一般,胡天海地地吹起了他們這一批最新的搞出來的火器有多麼多麼的威武厲害。
“等等,等等,”傅懷信聽到某個東西,頓時震驚了,“你說這個東西,這東西的射程多少?”
蔣小白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用手比了個數字,郇如倒是沒看懂,不過她也不需要完全看懂,她隻要看得清楚,在蔣小白重複了那個數字後,傅懷信驚喜過度,一下子跳起來的誇張動作。
“哈旦巴/特爾的大帳距離我們這裡隻有,隻有,”傅懷信先比了一個距離,又比了一段長度,震驚得語無倫次道,“也就是說,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埋伏得當的話,完全可以一炮轟了他的大帳!”
“哈旦巴/特爾,”蔣小白嘿嘿一笑,“呼和韓手下的三大走狗之一,不管是殺了他還是抓了他,都是大功一件兄弟!”
“呼和韓,會為他的狂妄自大,和愚蠢自私,”傅懷信猛地轉身,目若寒星,堅定道,“付出他該有的代價的!”
“在這之前,諸位,”郇如敲了敲案幾,提醒幾位沉浸在幻想裡儼然已經可以頓時衝出去埋伏/酣戰個幾天幾夜不吃不喝也不會痛不會累的年輕人道,“我們要先解決的,是城裡的問題吧。”
“燒了就是,”蔣小明眨了眨眼,對著郇如賣萌道,“這很簡單,不是麼?剩下的得要大夫吧,我們可做不來吧?”
“我在想,燒,如何燒?怎麼燒?”郇如挑了挑眉,笑吟吟道,“如果燒的好的話,說不得,我們可以做一出‘苦肉計’來,以逸待勞,等著外麵的胡人自己想儘辦法削尖了頭鑽進來……”
“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後針,”蔣小白刷地一下跳了起來,正對著郇如,深深鞠了一躬,發自內心地由衷感慨道,“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佩服,佩服,在下甘拜下風。”
要說臟,那還得是讀書人的心才最臟。傅懷信在心裡默默感慨著,心道,這也就是郇瑾沒來,不過,說真的,他也是今天,才感覺郇家姐弟倆,才真是真真的親姐弟。
徐北第一陣震徹天地的炮聲響起的時候,在半道上的允僖和郇瑾拚了老命地往彭台趕,在起初最開始的時候,幾乎除了南烏對火器營之行知情的人之外剩下所有人的第一想法都是,完了,呼和韓的軍隊動用大炮了,這下彭台……肯定完了。
甚至不少多愁善感、傷春悲秋的文人墨客在第一時間慷慨提筆,都要落下“此日漫揮天下淚*……”之類的名筆,結果第三天,戰前第一手具體消息傳到洛陽,發現確實是有人完了,但完的那個,不是大莊的彭台,而是對麵那位呼和韓大單於尊貴的“義子”、青吉台的王儲閣下。
“哈旦巴/特爾死在了大莊?”謹身殿裡,成宗皇帝麵色古怪地叫來了負責徹查此事的天鷹衛首領,詭異地問道,“他怎麼死的?”
“呼和韓謀士烏力吉提議堆屍造瘟疫,結果彭台之圍被火器營所解之後,我方的疫情得以控製,相反,哈旦巴/特爾卻因為之前的幾次近距離接觸而不幸染病,”天鷹衛首領一板一眼地彙報道,“彭台守將傅懷信組織反攻,一舉攻破哈旦巴/特爾大帳時,他正在手下的陪同下秘密於柯爾騰人的地盤求醫問藥,後來見彭台守將皆以為他已經戰死在大帳中,或許將錯就錯,易容變裝南下,想趁機竊取一波我大莊的機密訊息再走。”
“然後?”成宗皇帝指著密報上的那行“一日,入旅店,食一餐,畢,卒”,既震驚又古怪道,“他是在旅店裡,被人給下毒害死了麼?”
“不,”天鷹衛首領想到這裡也覺得實在是太無語了,頓了頓,憋著笑道,“哈旦巴/特爾出門在外,自然有手下試毒,隻是,他似乎,沒有吃過我大莊的地豆*。”
“據審訊當時旅店的主人得知,”天鷹衛無語道,“哈旦巴/特爾在吃完那盤摻了地豆醬的麵條後,便驟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呼吸緊促,然後不過須臾,便沒了呼吸。”
若非如此,天鷹衛們一時半會兒,還未必找得著他和他手下的蹤跡。
作者有話要說: 地豆,即花生。
花生過敏,emmmmm
打呼和韓進度:六/八。(哈巴絕對是這六個裡死的最憋屈的那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