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尋話音剛落,不出意外地看到麵前一堆目瞪口呆的臉。
六大門派,排除掉在此地隻有周芷若這一個代表的,就是少林、武當、昆侖、崆峒和華山——
以上排名按照各大門派在江湖上的名望,不是按筆畫。
至於華山派為何落在最後,自然是因為華山掌門鮮於通先是始亂終棄了一名苗疆女子,從她手中得到了罕見的金蠶毒蠱,又利用胡青牛兄妹解毒,拋棄了胡青羊後離去,還為了成功繼任掌門毒殺了門派中的競爭對手。
這些罪狀在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的時候都被揭露了個乾淨。
而後鮮於通又意外死在了班淑嫻和何太衝的劍下。
此刻華山派隻有那對用反兩儀刀法的長老支撐。
戚尋環顧一周便知道,華山是指望不上的,對比之下,她越發想念雖然說話溫聲細氣,卻實則很有自己的想法和底線堅持的華真真了。
同樣是華山,這差距委實有點大。
但想想這兩位長老到底是會為了掌門之過而跳出來,總不至於像是嶽不群領導的那個華山,又覺得勉強還是值得一救。
“檀越何以有此等瘋狂的想法?”
戚尋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正看見一個麵有菜色的和尚念了句佛號。
“閣下是少林哪位高僧?”
戚尋對著滅絕師太都來了一出輩分攻擊,如何會在意眼前這個大和尚,看起來就是少林隊伍之中的領頭人。
“貧僧空聞,”和尚雙手合十回道,“此番若非檀越出手相救,我中原五大派氣數將儘,先前急於逃離大都未及言謝……”
“空聞大師先彆說什麼謝不謝的,”戚尋打斷了他的話,在腦子裡檢索了一番與少林三僧有關的信息後問道,“若我沒記錯的話,少林此番為韃子所擄劫,於少林應戰之時,三大神僧之中的空性大師身殞,是也不是?”
戚尋在外麵興風作浪,少林僧人在萬安寺中便也被關了將近一個月。
聽到戚尋所說,空聞本就不太好的臉色,更是有一瞬蒼白。
空聞並未前往光明頂,而是留守在南少林之中,正是親眼見到被空性、空智兩位師弟帶著俘虜回到寺中,那些俘虜又忽然成了攻向少林眾人的敵人。
在這番亂戰中,師弟空性被砍下頭顱,按照那位領頭番僧所說,正要用來當做偷襲武當張真人的重要工具。
古代向來講究一個全屍,戚尋因此對少林這位神僧的慘劇格外印象深刻。
如今看來她記憶果然並未出錯。
師弟罹難,做師兄的卻不能保全他的屍身,現在戚尋驟然提到空性之死,空聞便知道自己絕無這個阻攔她的底氣了。
韃子與漢人之間的對立,並不是他口誦佛號就能化解的。
他便是不為師弟報仇,總也該想想或許同樣沒個善終的四方漢人。
他剛往後退了一步,眾人便聽到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我跟你去。”
這聲音並不夠響亮,但無疑在眾人被戚尋的想法驚了一跳的安靜環境中,顯得尤其清楚分明。
出聲之人正是周芷若。
峨眉派並未如其他各派一般落到汝陽王府的手裡,其他各派已經猜到她們先一步被戚尋給救下了,現在周芷若跟在戚尋的身邊,顯然是驗證了這個猜測。
但她當先說出要跟著戚尋行動,更是這樣冒險的行動,還是不免讓人覺得有些吃驚。
戚尋朝著她看去。
這個在原著中原本的時間線上,會因為滅絕師太將此等重擔交托給她,一度暈厥,又哭得可憐的女孩子,或許並不像是她的外表一般柔弱。
但戚尋欣賞的就是這種有所覺悟之後的決心。
何況周芷若比誰都有這個要與元人朝廷相抗的緣由。
她的父親雖說是受到了常遇春和周子旺後裔的連累,但畢竟是被元兵所殺。
她此行跟著戚尋一路北上,眼見的是各地平民不堪負累起義,深知縱然沒有當年在江西袁州起義的周子旺,也必然會有中原好漢行此大事,而戚尋特殊的行事方式正給了這些人揭竿而起的借口。
她數年間在峨眉門下養氣靜心是不假,但當身處洪流之中,誰又能不為之裹挾?
周芷若本以為戚尋說並不去汝陽王府做什麼,卻掠了那韃子郡主和世子,將五大門派的其餘前輩都給救出,已然是了不得的大事。
可當她耳聞戚尋說要回去再放一把火的時候,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許多。
峨眉派中上有丁敏君這樣的師姐,和一個行事太過嚴厲的師父,周芷若一向知道做事要留幾分分寸,更知道何為合適的出頭。
可此刻峨眉隻有她一人在此。
張無忌記住的是漢水一飯之恩,她午夜夢回之時又如何能忘得掉元兵殺父之仇。
她忽然很想任性一次!
在看到這個相處了一個月的姑娘眼露欣賞之意的時候,她更覺得自己沒有做錯這個選。
“我……我也去。”
這第一個出口要去的人身在武當隊伍之中。
武當三代弟子裡有此等玉麵郎君形貌的也隻有宋青書了。
他說著要去而不是什麼因為周姑娘要去,所以自己也要去,大約是顧忌到不能給周芷若在這個時候惹來非議,目光卻始終追隨著那道身影。
戚尋對宋青書沒什麼好感。
武當七俠莫聲穀未來正是死在宋青書的手中,縱然此人有被陳友諒蠱惑,也橫看豎看都不像是個品行足以做大事之人。
但反正戚尋現在要的不過是個一道行動的工具人,多他一個少他一個都無所謂。
何況宋青書代表的是武當派年輕一輩的希望,他既然要去,當父親的當師叔的總應該要來上幾個一道行動的。
而讓戚尋有點意外的是,第三個開口要去的人是班淑嫻。
昆侖三聖何足道傳下來的昆侖派,這一輩的掌門是何太衝,而班淑嫻不僅是是掌門夫人,也是何太衝的師姐,兩人一道修煉的正是昆侖正兩儀劍法。
班淑嫻給戚尋的印象並不深,大約不是個妒婦就是個母老虎,但現在,她是一派武林宗門的支柱之一。
有三人都開了口,後麵的便好說了。
但戚尋此番行事要的是一個快和狠,人多反而不便,所以最後一道折返的經過挑選後,也不過隻有十餘人而已。
汝陽王府的搜尋隊伍又怎麼會想到,這夥才離開大都,甚至十香軟筋散的藥力估計都並未完全消化的人,會在此時折返回來。
當然戚尋也沒想到,出城之後才與她們分開的光明右使範遙,說是要去接應自家教主,以免他沒想到五大門派的人已然獲救,一頭撞入大都城中去,這才不過一會兒功夫又已經見了麵。
與他一道出現的人,正是張無忌和楊逍等人。
不知道為什麼,戚尋在看到張無忌的時候,腦子裡蹦躂出了個表情包——
你醒啦,你這個男主角的戲份都被搶完啦!
不,不能這麼想,張無忌還是很有用的。
在兩方一番敘舊,或者說在武當一俠俞蓮舟從中穿針引線的作用下,兩方算是達成了出手的共識。
“我韋一笑平生想往哪兒飛往哪兒飛,這還真沒往皇宮大內飛過。”青翼蝠王越想越覺得有趣,看向戚尋的目光就不由有種,這麼不走尋常路的人到底是怎麼跟那群武林正道混在一起的意思。
“都說什麼俠以武犯禁,但我們明教中人殺了那麼多韃子了,還真不差擔上這麼個弑君的罪名。”
“韋蝠王,”戚尋回道,“不是弑君,而是那位德行不修,天降流火。”
七月流火當然不是真的流火的意思,但這八月的夏日尾聲卻不妨來一出天火落地的盛況。
將本該燒起在萬安寺的燎天大火,燒在這京城重中之重的地方!
戚尋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計劃有多離譜。
她在神水宮所在的世界中和在副本世界中確實不是一套行事邏輯。
無論她此前有多因為神水宮對她而言有利才選擇的神水宮,她在神水宮中的四年半內,絕非一個無知無覺之人,同門情誼以及水母陰姬對她的信任交托,都讓戚尋身在江湖,也必須以神水宮的名聲為先。
就像她不能為了一己喜好,隨隨便便就砍了無花,砍了原隨雲,而要將無花移交給丐幫來處置,將原隨雲和石觀音扯上關係,讓無爭山莊和石林洞府對碰。
但在副本世界就不一樣了。
她骨子裡的暴力破局天性簡直可以說是得到了解放。
當然也不能說她就當真是百無禁忌了。
元末的情況無非就是個不破不立,何況戚尋細心觀察之下還發覺,這世界的發展軌跡中多少要更接近於武俠之中的情況,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火燒皇宮顯然不是進一步激化了韃子朝廷與漢人之間的矛盾。
恰恰相反,此時已然是曆史上的那位元朝末代皇帝元順帝的執政後期,至正之初試圖挽救危局的心態早已不複存在,更有了王朝末年的聲色犬馬之氣。
比起擔心什麼追蹤和災禍轉嫁,還不如擔心擔心原本就被罵了一頓的汝陽王,會不會因為辦事不利還讓這群武林人士逃脫,又轉頭來了一出大新聞,而被再削一頓。
燒!儘管造作的燒!
要不是此刻奇襲不宜出聲,戚尋恨不得來個名場麵的“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此刻正值暑熱難當之時,以古代的木結構建築,當真是一點零星火燭都能燒成片。
至於元代皇宮宮殿群繞太液池而建,救火便利——
戚尋的指尖一點寒霜隱現。
她有點彆的想法不妨一試!
“張教主,我有兩件事想要拜托你。”
“戚姑娘不必說拜托,有事但說無妨。”張無忌回道。
與他一道同來的人裡,除了身帶鎖鏈的小昭之外,其他人在戚尋看來都要比諸如宋青書何太衝好用得多。
張無忌天降一堆部下被送到了明教教主的位置上,此刻看起來還是難免讓戚尋覺得有些過於溫和,而少了幾分領袖氣質。
但想想他的性情又覺得此事不能全怪他。
他練就九陽神功的數年之中與世隔絕,人生的前十年又是在冰火島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
“張教主,我聽聞你曾有醫術上師從蝶穀醫仙胡青牛的經曆,在醫術造詣上應當不差,敢問可有什麼法子能消除十香軟筋散服用解藥後的後遺症?”
他們此刻能動用武功了是不錯,但要戚尋看來,還距離恢複正常、武力值處在巔峰的狀態差得有點遠。
她研讀的是西毒歐陽鋒的毒經,可不是什麼藥王的醫經,存了一份十香軟筋散的解藥用來日後研究便到此為止了,沒有這個化解毒性的本事。
倒是張無忌顯然深得胡青牛的真傳。
當年金花婆婆為逼迫胡青牛破了那個絕不醫治明教之外的人的誓言,將昆侖、華山、峨眉門下都用不同的方式毒傷,令他們前往蝶穀尋醫,救助他們的正是彼時自身還寒毒纏身的張無忌。
聽到戚尋相問,張無忌伸手把了一番俞蓮舟的脈,回道:“或許可以一試。姑娘請說另一件事。”
“那麼替他們清理餘毒的任務就交給張教主了。另一件事,我想請張教主將韋蝠王和範右使借我一用,範右使身在大都多年,對此地環境應當熟悉,韋蝠王輕功絕頂來去無蹤,我想請他去替我取一樣東西。”
“你這個女娃娃倒是很有眼光。”看張無忌默認了戚尋的這個要求,韋一笑問道:“不知道要取的是什麼東西,總不至於是那位汝陽王的項上人頭吧?”
“自然不是,我需要足夠數量的火油。”
戚尋又補充了一句,“請範右使帶路,與韋蝠王去京中擔負要職的元人宅邸內取這東西。”
韋蝠王和範遙對視了一眼,大概猜到戚尋要用這東西做什麼了。
用元人自己的火油去燒他們的宮殿這種殺人誅心的事情,算不得狠毒,兩人自然應了下來。
不過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戚尋對火油的用法。
有明教眾人的協助,他們重入大都尋了個臨時落腳點的行動也變得更方便了不少。
張無忌以內功化解眾人身上殘存的藥力,以便隨後行動的時候不至因為這種問題而拖後腿的時候,戚尋也出去了一趟。
等到韋蝠王送著第一批火油回來,便看到這個臨時落腳的小院之中多了幾把弓。
但這些弓有弓無箭,戚尋也不像是要再去找來箭矢的意思。
“這些弓是……?”範遙覺得有點眼熟。
“從汝陽王府裡弄來的。”
汝陽王府去過一次踩過點,去第一次就更簡單了,何況王府中人連他們這些人可能回城都未必料到,更不用說是再一次闖入王府之中。
戚尋從王府校場搜羅了幾把短弓就跑,根本不可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韋蝠王原本還有點迷糊戚尋的用意,等第一趟搬運火油回來的時候便明白了。
這藍衣少女站在院中,楊左使替她將火油傾倒在另一個容器內,她掌中凝結的寒氣將火油凍結成團,切開作長條後在她掌心繼續凍結,直到化作了一支形同箭矢的東西。
那便是與弓匹配的箭。
“玄冥神掌?”韋蝠王小聲嘀咕了一句,沒敢打擾戚尋的動作,一後退便撞上了從屋中走出的張無忌。
“有一點相似,但不是玄冥神掌,”如果說這世上有誰對玄冥神掌最為熟悉,那麼必然是張無忌。
幼年深受玄冥神掌之苦,險些年少夭折,好在從朱武連環莊後山穀之中得到了藏在猿猴腹中的九陽神功,這才化解了寒毒。
即便如此,玄冥一老和張無忌在武當山上再次交手的時候,他還是險些吃了個大虧。
“她的內功應該本屬於極陰,又有一門……類似於玄冥神掌的掌法武功。”
戚尋屬實是沒好意思說,這還真的是玄冥神掌。
玄冥一老被擊殺之後的其他掉落,戚尋都不是太在乎,唯獨玄冥神掌是個例外。
她原本就考慮的是明玉功除了能讓全身真氣內斂之外,還能運氣凝冰,明玉功六層還稍微欠缺了一點,但以明玉功發出的玄冥神掌應當正好能符合她此刻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