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問道宗師 02(2 / 2)

這一式【天風環佩】正是取自天仙在雲端乘風來去之意,雖快卻並不急促,隻是層層刀光錯影,伴隨著薄刀被刀風驚動所發出的幾如環佩鏗鏘的聲響,在試圖奪回先手的意圖中,刀芒幾乎將戚尋完全籠罩其中。

但水仙長刀如薄霧籠雲,刀法淩厲又須臾間十刀儘出,對戚尋來說卻還不夠快也不夠厲!

此時沒有那些個為防有人知道她以金虹劍殺黃魯直和雄娘子的限製,又更有她這些時日間越發將閃電驚鴻的快劍精髓日漸領悟的收獲,在她劍擊刀影的一息前後,傳入宋缺耳中的是十次根本讓人分不清停頓的交擊之聲。

那一點赤紅已破開了交織的刀芒到了他的麵前。

他隻能再退!

【血蹤萬裡】的直劍橫絕之勢便乘勝追擊而來。

宋缺先後兩刀依然維持著天風環佩的刀招,有種有如飛鳥遊魚無跡可尋的自如不錯,在戚尋目光之中,這個姿容非凡的年輕人此刻卻無意識地緊鎖著眉頭。

這是麵對勁敵的警惕。

金虹劍與戚尋本人帶來的壓力,讓宋缺有那麼一瞬忍不住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真如自己所以為的那樣,有此等足以在江湖上掀起狂瀾的本事。

但他也沒打算認輸!

在劍氣壓製著刀氣,金虹劍也以更加精妙絕倫的劍招壓製著刀招的一瞬,撲麵的砭骨寒芒並沒讓宋缺握刀的手有一絲片刻的遲疑。

他依然在退,卻在幾乎要退出門口的一瞬間踏空而上,天風環佩轉為瀟湘水雲的刀陣又迎頭罩下。

那依然是重疊如在同一時間發出的十刀,刀光縱橫裡的霞霧流轉,水光雲影,卻依然有一種無形縹緲中暗藏驚濤的氣場。

可要知道,戚尋最不怕的恰恰是這種與水勢有關的招數!

掌控天水神功,刀勢如流水中最為薄弱的一環到底在何處,在她抬眸與宋缺對視的一瞬間已經有了分明的判斷。

金虹劍揚劍而起直衝宋缺而去的反應速度,甚至比對方所想象的還要快得多。

淩空而上的劍勢卷起的勁風中,仿佛東升旭日的瀲灩劍光更含著一種勃發的狠勁。

宋缺本以為這是她趁勢要命的急攻,卻發覺她何止是要將用劍招壓到死角,這一劍揚風而動的粼粼金紅,忽然化作了一片滔天熾潮翻湧而來。

宋缺的刀光如水,卻絕不是隻走輕柔一道。

他平日裡多用厚背刀的習慣在此刻出刀的時候依然不難讓人看出端倪。

然而戚尋這一劍中更有一種流水沉沉、勢不可擋的架勢,幾乎讓人分不清她人在何處,劍又在何處。

也並不需要有所懷疑的是——

此劍一出,便以一重更加驚人的浪潮壓製住了宋缺刀中狂瀾。

而這淩空飛縱的劍氣何止是劍光如電地穿入了宋缺刀法的羅網中,將他又調轉出石上流泉,活水靈動的刀勢給中斷。

旭日明光迸發至最讓人為之目眩心折的當口——

宋缺忽然看到了一片天光。

下一刻,天光、劍雨與屋外寒風中夾雜的碎珠冷雨一並朝著宋缺湧來。

可這並非是什麼破窗而出,而分明是在她出劍的驚人劍勢中,他背後的廳堂牆麵坍圮了下去,隨同著屋頂被迸發的劍氣挑飛。

不絕於耳的坍塌斷裂轟鳴聲響中,先前在屋中局促之地的交手,在一瞬之間已經變成了在天幕之下的交戰。

但在他身後已無阻礙的狀態下,宋缺絕強的實戰天賦卻讓他意識到,對方這一劍絕不是為了將他“釋放”,讓他有機會再做出什麼避開劍鋒所指的機會,而分明是因為,在她先後對上了天刀八訣中的三招的打鬥中——

她甚至還沒拿出自己全部的本事!

她還想打得更自在更痛快些!

不過這種依然在攀升的氣勢,固然讓看守在這處彆院中的人不由感覺到恐懼,卻也讓宋缺感受到一種絕頂高手站在他的麵前,因氣場對峙而誘發的血脈沸騰。

刀意劍意本不必分得如此清晰,戚尋明晃晃地在覆壓而來的怒劍狂花劍招中,證明自己的確有闖入長安救人的本事,宋缺也絕不願意自己在此時露怯。

他也同樣必須拿出足夠有說服力的證據,證明自己的確對得起戚尋專程請陳頊代為將他找來的行動!

宋缺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無形之中完成了從“為何要與你一並去”到“我夠不夠格”的轉換,給自己降低了一個位置。

更不知道戚尋在此時劍如急雨越發淩厲並不隻是在迫出宋缺此時刀道上的極限。

還因為在先前屋中須臾之間的交手裡,宋缺似斷非斷的刀招到底還沒到他巔峰狀態的精妙絕倫,戚尋在對方尚有些繁瑣的刀技裡遊刃而過,甚至還有餘力朝著自己的係統提示欄掃去了一眼。

這一掃之下很難不讓她詫異非常。

那是三條格式都完全一樣的信息。

【係統】【獲得緣分係統卡牌】

【係統】【獲得緣分係統卡牌】

【係統】【獲得緣分係統卡牌】

即便以戚尋如今的武力值,早不需要再靠著緣分係統結陣的數值來提高這一點數值,光是收集卡牌的數值也更是雞肋,可收集癖這種東西可不是數值+1還是+100存在區彆就能影響的。

戚尋早在見到宋缺的時候便已經預感到他的天刀八訣作為標誌性武學,必然能激活出卡牌,卻萬萬沒想到——

天刀八訣的每一招居然都是一張單獨的卡麵。

或許是因為宋缺的刀法在水仙長刀在手的時候,走的是快攻而不守的路子,天刀八訣一訣十刀的數量讓其乾脆以十刀一組的方式被納入卡牌中。

但在這轉瞬之間戚尋也顧不上再行多想。

世上居然有此等好事,能讓她的卡牌組裡一次性多出八張卡牌的機會,她若不趁此機會將這會兒還挺甜的宋缺給壓榨出另外五張卡,再找機會在此行北上的途中將刀法給弄到手,豈不是太對不起這個過分慷慨的設置了!

此刻她該做的便是拉長這個交手的時間,更在這個更為恣意的交手環境中,將宋缺的另外五訣都給逼出來。

戚尋的算盤打得不要太響亮,表現在外的卻是她眸光中銳意勃發,淩亂劈空落下的碎瓦飛石之中,狂颸的劍氣彙作長空一劍的虛影斬落。

宋缺並非沒有留意到對方好像過於特殊的內功,讓她在劍意越盛的時候,周身的真氣卻儼然沒有任何沸騰的樣子,反而形成了一種將細碎的雨絲都引導了方向,將他手中的水仙長刀也給吸納而去的內斂漩渦。

可在此種巨大的威脅麵前,宋缺越戰越勇的習性讓他反而生出了一種絕強的應戰之心。

刀光映雪,這一刀一改方才的閒雲野鶴之氣,反倒自有一種豪氣橫生的氣概。

抽刀斷水的果決十刀讓他在出刀如狂,薄刃席卷的快刀連環裡,終於掙脫開了戚尋化雨為劍氣的羅網交織。

卻不知道他的對手此時默默在心中數了個四的數字。

也正在宋缺這秋風掃落葉一般的出刀後飛身而撤的瞬間,她袖中的百丈含光綾終於在和宋缺的交手中頭一次出現在了人前。

宋缺單知道陰癸派的陰後祝玉妍修煉天魔功,也用的一手天魔飄帶,卻沒想到戚尋也有這樣的武器。

但在戚尋袖中飛綾絲毫不給他脫身機會地掠來之時,宋缺如何意識不到,這與天魔飄帶所引導的重力場並不是同一種功夫。

那依然是劍意的外現!

隻不過和金虹劍上凜冽的劍光不同,隨含光綾而出的劍招更有一派鋪陳而來,江海橫流的氣勢。

宋缺怎麼會不懂,抽刀斷水斷掉的是金虹劍所指化作一線的劍光,可斷不掉長江大海的浩浩湯湯。

萬千劍光彙集入這片淩空掀起又披頭蓋下的浪潮,幾乎給人一種幾欲窒息的壓力。

宋缺倏爾覺得,自己此時所麵對的極有可能就是他在跟宋智交手的時候,他那位弟弟所說,在他的天刀八訣麵前如泅渡者溺水的絕境。

隻有破水而出才有一線生機!

他無暇多想,在這一刻他已出刀愈快,甚至作為一個比誰都清楚自己到底拿出了多少本事的人,宋缺知道他幾乎已經做到了這把能將攻勢發揮到極致的刀所能承受的邊界。

緊繃的碧藍色刀刃,卷挾著一種奔流不息之勢緊貼綾上劍光而過,像是彙入了一片讓人隻能為之製衡的江流。

但在將要抵達綾緞之末的時候,這百川歸海的一刀又倏爾一分為二,繞行過了這條翻湧的銀河。

隻是這刀光並至,還是被一把縈回折曲的長劍擋在了前頭。

怒屈金虹的劍氣反震,將宋缺蓄勢而出的這一刀打碎在了眼前。

第五招。

戚尋默默又掃了一眼係統提示欄目。

她的出招卻絲毫也沒讓人看出在這一瞬的分心。

宋缺的狀態在劍光重影的壓製中活像是被人點著了一把助燃之火,戚尋也同步著這種情緒感染的魔力。

在幾乎不見天明的陰沉天色裡,金虹劍上的流光凝聚又舒展,仿佛依然流轉著日光,而在那道月白長綾之上,卻好像是提前在白日裡出現的月光。

在江河化歸到儘頭的時候,便是日月並駕齊驅之光將宋缺籠罩在了其中。

周遭的風中都好像被貫注了一種無孔不入的劍意。

宋缺先前意圖反擊的刀氣在其中像是不過隻能做出困獸之鬥而已,再如何淩厲也始終在日光明耀之下。

所以他忽而又變了招,正是從一種同遊江海化作江上清風的收招。

但這或許不能稱之為收,而是在熾浪當頭的危局麵前,做出的適應改變。

宋缺挾刀入懷,人如飛鳥地點地急落又揚刀而起,以穿林打葉的大巧若拙之功破開了劍勢水浪,運刀斜劈而來的一刀終於穿出了長綾封鎖。

雖然等在他麵前的並不是遊魚入海的自在揮刀契機,而是一道天下第一守勢的劍技。

海天一線的提劍而攔,絕無可能是倉促而做的舉動。

從宋缺的角度看來,這簡直就是戚尋早已經等在了這天羅地網之外,就等著他破開後又再度被她打壓阻攔。

此刻他刀劈而下,刀鋒與金虹劍再度發出一聲激鳴,也正在這震蕩中幾欲脫手的一刀裡,他看清了戚尋的眼睛。

這雙眼睛並沒有因為此時出的是守勢而有任何後退一步的情緒,反而像是一道撞入江流儘頭的浪潮一樣,隻有前行一種選擇。

劍光拒守一線,也隻為了在下一次爆發的時候帶來更加懾人的劍氣縱橫。

正在此時,她比劃了個口型。

宋缺覺得她好像在說“八”,又好像在說“一”,但宋缺必須承認的是,他現在的確還沒做到將天刀八訣化為一刀的大道簡拙,他本該在行遊自在中霸氣橫絕的刀氣更是撞上了個與他相似卻也更強得多的對手。

幾乎不等他再有什麼摸索清楚她出招的規律,戚尋的劍光已經分開了忽然過境的烈風,再一次鋪天而來。

宋缺也懶得思考那麼多了!

快攻頻頻的交手中退也是急流,進也是潮湧,他還不如徹底放縱自己在此刻劍氣刀氣的對峙衝撞中,完全依照自己的本能來出手。

他此前絕未想過在他離開宋氏山城的短短十餘天內就會遇到一個這樣可怕的對手,但她若想他在劍出江河的封鎖中徹底退避,那也絕不可能!

冬雨零落,刀勁劍光搖落,這把水仙長刀單薄的身形卻在劍光曜日中忽然萌發出了一種巋然不動的氣場。

天刀八訣的最後兩刀,這二十刀的斜直縱橫變化,在他全然靠著直覺出刀,甚至幾乎已經不顧麵前的劍光水色,隻闔目感知的提刀中,像是隻有一刀驚芒橫貫而出。

但戚尋將這一刀風雨如晦和一刀覆水難收看得清楚分明。

係統也將這兩張卡牌記錄得分明。

雖然此時還未達成結算的目標,也並不妨礙戚尋看到這一串排列整齊,還都帶著水勢的卡牌信息時候,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八刀!

足夠了!

於是在這一瞬間,宋缺不由感到一種對手的實力又往上躥升了一層的驚悸,更看到一片洶然劍光中速戰速決的野望。

但在此等局麵下他縱然潰敗也已經沒什麼可覺得不痛快的。

這已是他習練刀法以來最為痛快的一戰!

在戚尋的目光之中,水仙薄刀仿佛化作了一點明光,破開眼前的光影重重而來,隻可惜在含光綾化神照之力而出的星河倒瀉麵前,被捆縛在了星海江流的中央。

與此同時,掣在她手中的金虹劍以一劍看似不快,卻絕無給人前後閃躲又或者阻攔機會的來勢,架在了宋缺的脖頸上。

“宋閥……宋公子,你現在知道我為何要將見麵的地方選在這裡了嗎?”戚尋握劍而問。

宋缺沒有回答,隻是垂眸看著這柄金虹劍。

在這把劍上倒映著的金紅色流光活像是一片特殊的血色。

他又順著劍身往劍柄的方向看去,將戚尋翹著唇角顯出一點惡趣味的表情收入眼底,在這雙眼睛裡倒映著的,還有在方才的測試實力中被活生生削掉了一半的廳堂。

現在依然有一塊磚瓦砸在地上,發出了一聲動靜。

他想他可能是知道這個答案的。

因為這裡就算是打壞了也容易修,而要是皇宮裡的話,除非他讓宋閥來人將他們贖出來,否則大概他們兩個就得打工還債了。

他帶著的那一大包用來談生意的樣品反正是不夠的。

宋閥少主出山第一架,就要家裡來人交錢——

這話說出去,他也屬實不必在江湖上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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