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番外五 不止為將(2 / 2)

下一步她又利用襄樊之地和武當山所在的十堰相距不遠的地理優勢,將麾下要員的家眷混雜在流民之中,往武當山送了過去。

借了張三豐這位武林高人的庇護,便足以確保,元軍可能做出的刺殺或者製約行動都將毫無用武之地。

而當戚尋無聲無息地在星夜掠入了軍營,看到的儼然是一片軍容整肅,不像是一支起義軍反而像是一支正規軍所呈現出狀態的營地。

周芷若在彼時見縫插針地朝著宋軍將領請教得來的經驗,和她從戚尋手裡得到的醫書,顯然對此做出了不少貢獻。

這樣的軍營狀態,在戚尋以一個看著周芷若成長起來的協助者的角度欣賞之下,也頗覺欣慰。

發現不了她的闖入可怪不得這些人。

屬實是她此時的實力,連張三豐和仿佛開掛的張無忌都遠遠不及,哪裡能指望這些剛建立起秩序的軍士。

她在高處看了許久,這才如同一陣風一般掠入了還點著燈的主帳。

隨著簾帳掀開帶起的冷風,周芷若抬眸朝著這不速之客看去,在發覺來人是戚尋的時候,不由在眸中露出了幾分驚喜來。“戚少宮主!”

戚尋比劃了個讓她小聲些的手勢。

當然在周芷若說出這話的時候,在她的帳篷周邊巡邏的親衛就已經聽出了她有客人到訪,而並非是有刺客闖入。

在半掀開主賬的簾子,從周芷若這裡得到了指令後,又帶著人往後退出了一圈,以防兩人有些並不想讓旁人聽到的對話會被她們這些親衛聽到。

戚尋方才就留意到,在最靠近主帳的這部分親衛中,顯然有不少人先前應當是峨眉弟子。

所以當她看到作為代表前來問詢的人,是她在彼時救下峨眉派眾人的時候,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的貝錦儀也並沒覺得奇怪。對方在退出營帳的時候,還對她投來了一道致謝的目光。

“你比之前又成長了許多。”戚尋感慨道。

她說的不是對方變了許多,而是直接肯定了這的確是一種成長。

戚尋也不清楚這種話術上的改變是不是因為她從水母陰姬的手中接替了神水宮宮主的位置後,也得更進一步地關照起神水宮門下弟子的心理狀態。

不過當她看到周芷若臉上的笑容在聞聽此話後又揚起了幾分,也懶得思考其中的情況了。

比起上一次將她拉到汴京城的時候,她先前從武林走向抗元的過程中,日漸打磨出堅毅性情的改變,在這小半年間,為正式與元兵的交手所影響,呈現出了一派越發鮮明的領袖姿態。

她彼時蟄伏在眉眼之間尚存的幾分迷茫,現在要戚尋看來已然可以說是不複存在了。

而在徹底隨著元大都一場烈火燒掉了“既定”的命運線,又在兩次擊敗王保保後,她已將原本的躊躇滿誌,變成了穩健中透著一股銳意的狀態。

戚尋覺得,也實在不必將她和原本因為退婚和師門迫壓走上歧路的周芷若聯係在一起了。

更讓戚尋覺得她此時的性格很有意思的是,她先問的是:“那邊的戰事如何了?”

對周芷若來說,一度往北宋末年那個平行世界的一行,簡直像是一場奇怪的美夢,她在其中多有收獲,方才能在今日與王保保的對峙中處在上風的狀態。

但那並非是一個虛構的世界。

在與此間諸人的交談中,她並不難看到這些人形象鮮活的細枝末節之處,所以她也自然期望他們不必體會宋朝滅亡之後元廷統治之下的漢人窘境。

戚尋回道:“你大可放心,我來此地之前,宋軍已經在會寧府得勝。”

周芷若每日對著地圖,如何會不知道會寧府在何處,這便是已經成功滅金的意思了。

想明白戚尋話中的意思,她這才將臉上因為問詢中的擔憂而收起了幾分的笑意重新掛了回來,這個笑容中更有幾分為自己所為而覺驕傲的意思:“我這邊也不差。”

她如今固然交手的還隻是察罕特穆爾的兒子,王保保也顯然還未有曆史上的擴廓帖木兒的本事,卻也並不妨礙她一麵借著激化擴廓帖木兒和孛羅帖木兒之間的矛盾,看清元廷之中內鬥的格局,以圖進一步掌握住對方更多的弱點,一方麵借著小戰的勝利,將她招募得來的兵將給訓練出合格的麵貌。

更重要的是,流民為何難以在短時間內和正規軍作戰,光是體質上的差異就可以列出那麼三五七條來。

周芷若學了兵法,長進了武功,也在六大派和明教的通力合作中,將九陰真經裡的易筋鍛骨篇給推廣在了漢人當中,卻實在不會什麼仙法,可以讓人憑空長出肉來。

總得給她時間,在趁亂掠奪敵方的糧草中,漸漸壯大己方的實力。

如今各地起義軍興盛,平叛的四路隊伍中,察罕特穆爾讓王保保來負責荊州一帶,正是因為關陝地帶的起義因為先前的水德不興流言,而更有一種怒浪難遏的觀感,也比之荊州這種南方地界,對元大都更有威懾力。

但勢如烈火,並不一定能燒到最後。

如今的元廷的確在內亂中倒過來折損實力,卻的確還沒到窮途末路之時。

周芷若很清楚,她現在要追求的是穩,而不是速勝推進。

在她指著行軍沙盤將局勢分析給戚尋聽的時候,從她的話中戚尋聽得分明,其中並沒有在兩次水到渠成的勝利後滋生出的驕橫心態,反而隻有對時局越發清明的洞察。

“所以我說你的確成長了不少,我現在甚至有點想不起來彼時運河之上初見的時候你是個什麼樣子了。”

戚尋話畢,與周芷若相顧一笑。

周芷若自己也有些想不起來了。

她此前性情柔順,在喪父之後張真人說與峨眉之間有交情,對她來說是個好去處,她也沒有任何反抗想法地聽從了這個建議。

身在峨眉的時候,滅絕師太讓她遵循規矩聽她的話她便聽從,丁敏君因為她的天賦對她多有嫉妒,她便步步退讓,但當她坐上這支襄樊起義軍的領袖位置的時候,她卻忽然想起——

在她作為一個漁家姑娘的時候,骨子裡是有一種野性的!

在縱入水中捕撈江水中遊魚的時候,與浪潮之間的勢不相讓,分明是一種不馴之態。

周芷若回道:“你說得不錯。”

“那麼容我問一句,”戚尋聽得出來屋外的守衛軍距離營帳的距離,也知道既然連北宋末年都曾經帶著周芷若走過一遭,便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周掌門隻是想做一個起義軍領袖而已嗎?”

戚尋沒有趕鴨子上架的意思,也著實沒有為了在此地建立起一個長久的錨點,便不顧周芷若本人意願的意思。

但周芷若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被營帳中的燭火映照出一層瀲灩之色的臉上,並無忽然麵對這種難題的困惑,也沒有什麼惶恐的情緒,而是並未猶豫地回道:“當然不隻是如此。”

她是想過這個問題的。

其實明教那邊想這個問題的時間可能比她還要早一點,因為那本就是與元兵相抗的勢力。

她甚至不止一次從接觸到的明教教眾的口中聽到,若是能平定天下,就讓他們的教主做皇帝這樣的話。

不過周芷若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倒不是對張無忌人品的懷疑。

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一戰,滅絕師太仗著倚天劍之利,對明教五行旗眾大開殺戒,若非張無忌挺身而出,硬接滅絕師太三掌,也無法將這些人救援下來,光明頂上他更是揭露了華山派鮮於通的真麵目,又在車輪戰中得勝,方才讓兩方的糾纏死戰以暫時言和的方式告終。

他會往大都趕去,也的確是為了救援落到了元兵手中的六大派門人。

隻是她其實看得出,在張無忌的性情裡著實有軟弱的部分,更因為太重感情,讓他或許可以做好一個明教教主,卻做不得一個開國帝王。

在這種比較之中是很容易滋生出底氣的,周芷若也不能免於這一點。

她大概很難不去想,既然張無忌可以的話,那麼我為什麼不可以?

何況如今局勢中的翻覆之變還多,若不對未來先抱有一種更高的展望,知道自己今日一步步踏出,都是給未來的質變累積的基石,豈不是難免在越發紛亂的爭鬥中認不清自己的位置,容易被一時的勝利給衝昏頭腦。

她是必須早一些想清楚的。

“我現在知道為什麼是你了。”戚尋小聲嘀咕了一句。

為什麼她還是一支甚至排不進前三的起義軍領袖的時候,便已經能作為戚尋抵達此地的錨點了。

因為她身上已有帝王之相。

甚至比之優勢儘數顯露的宋缺還要明顯得多。

她這話說得太輕,以至於周芷若如今功力大增的情況下,耳目比之往日靈便居然也沒聽清她在說什麼。不過在她問詢之前,她又聽到戚尋咬字清晰,更透著一股堅決之意的另外一句話,“那好,我來幫你。”

其實戚尋來之前就想拽個人過來一並幫忙的,正是在南北朝搞過一次從南往北打的實操經驗的狄飛驚。

六分半堂出品,宋缺合作過都得說好。

但戚尋又想了想,狄飛驚和宋缺打配合的這種情況,多少還是有正好北方有占據了北齊舊地的尉遲迥勢力可用的緣故。

元末的時候沒有這麼好用的工具人,也不像是南北朝末年,隻要牽動一線發動雷霆一擊就能直接收束的情況。

周芷若之前做的就挺好的,這種緩步推進,甚至將武當山當做庇護門下軍士家人之地的節奏,說不定還能在武當山發展出一個後方的根據地來。

武當山一輩的漢水丹江兩岸,也並未因為戰禍完全廢棄種植,以此地為中心完全可行。

北方打得越不可開交,對周芷若來說越是個機會。

在她這個領軍之人的觀念已經轉換過來,朝著更為長遠的方向望去的情況下,有很多事情反而不算是個問題了。

在這種需要靠著時間累積優勢的局麵中,狄飛驚這種擅出奇招的反而不是最合適的人選。

何況怎麼想都覺得,才讓對方在南北朝亂世打工完畢又丟到元末來,戚尋為數不多的良心都有點痛了。

那還是她自己來算了。

不過搞出什麼斬首計劃,反而不利於周芷若繼續借著打擊王保保發展自己,更容易讓她過早地暴露在爭鋒的第一梯隊,成為被針對的對象。

所以戚尋能做的無外乎是兩件事。

第一件便是一件從周芷若的角度來說算得上是思考盲區的事情,也正是戚尋此前便考慮到的——給她換個出身。

這種事情在周芷若先前的計劃中大概率是沒有的,何況她已經形成了一種固有認知,在她領兵抗元的緣由中,其中一條便是她的父親也正是死在元兵的手裡。

而無論是武當上下還是峨眉上下都知道,她在這番變故之前,隻是漢水江上的一位漁家女而已。

周芷若並不因為自己的身世而覺得有什麼丟臉,但不代表她若是想冒天下之大不韙一路打到那個位置的話,不需要給自己再謀劃一個更合適的身份。

戚尋此前就覺得,既然常遇春就在周芷若的軍營中,正是個可以利用的機會,現在也不例外。

在倚天屠龍世界的設定中,常遇春曾經跟隨周子旺起兵,在周子旺自號周王,於江西袁州起義,又被元軍鎮壓殺害後,帶著周子旺的後裔一路奔逃,隻可惜在元軍追兵之下沒能保住對方的性命。

當然按照真正的曆史情況,出生公元1330年的常遇春顯然是不可能跟隨公元1338年起義的周子旺的,不過反正已經是武俠平行世界,這種細節就不必多在意了。

戚尋隻在意的是,這個周子旺遺孤的身份,是否可以讓周芷若用上一用。

有了一個已經打出旗號過的周王,就可以在周芷若的實力繼續累積後有一個承襲上的“周王”。

而若能王天下,便是帝王了。

周芷若沒對戚尋提出的這個建議表露出太過驚詫的態度,既然已有野心,有一些東西若是太過固守成規,反而會讓自己束手束腳,很難說這是不是受到了戚尋劍走偏鋒的火燒大都的影響。

她隻是提了個很現實的問題:“常遇春不會同意的吧?”

這的確與明教的利益有相悖之處了。

“這倒未必,”戚尋給周芷若分析道,“要知道你若認了周子旺這個父親,完全可以和常遇春表態,你這一出,便算是給他的舊主多個承繼香火之人,也完全可以說自己不打算嫁人隻招贅,若有後人也隨著你姓周。世人都知道你是周子旺後裔的話,誰會在乎這個到底是真是假,周子旺在九泉之下也算是有人惦記。”

“此外,如今的混戰局麵下,明教縱然有多年間與元兵對峙的經驗,也無疑既有對手也有競爭者,六大門派與明教之間暫時化敵為友,正是合作的格局,你的實力因為周子旺之名而來投的人發展起來,對明教有益無害。”

周芷若點了點頭,這理由的確是可以用的。

“第三,當日常遇春帶著那人逃到漢水,遇上了你,尋根溯源來曆,也完全有跡可循。加上你的名字本便不像是個漁家女,若是有周子旺舊部尋來,說什麼先主後裔並非女孩,也可以說是充作男孩養到那個歲數而已。個中說法,隨機應變也不難。”

戚尋歎了口氣,又忽然笑了出來,“最重要的一點理由便是,你是個女子,在他們的認知中你便是得到了諸多好處又如何,反正也不是與他們逐鹿天下的對手,可真到了勢不可違的地步……”

周芷若語調鏗然:“我會讓他們知道,他們先前實在錯看了我的野心!”

好得很。

戚尋都想為她鼓掌了。

有她這種通權達變的態度,可見她給提個建議便足夠了,她自能做好說服常遇春的事情的。

那麼她要做的便隻剩另外一件事了。

昔年陳勝吳廣起義都要折騰出個“大楚興陳勝王”的玄學套路,周芷若真要朝著這條路走下去,自然也是需要一點——

或許說神跡不太合適,反正就是一點預示的征兆吧。

當年戚尋在運河水上與黃河水上,一共折騰出了十七天的掀翻元人船隻行為,也留下了幾句話,諸如“水德不興,不配其名”和“為君不德,當有水罰”。

還是走這個套路掀翻船隻的話可不行。

雖然這事情被不少紅巾軍當做了元朝當亡,水德不再的借口,但這事情到底是出自人為還是天怒,顯然也不是那麼難分辨,所以她得換個套路。

比如說——

被周芷若放回去兩次的王保保又一次帶軍來襲,而他好巧不巧地將營地修建在了漢水邊上。

這沒的說了,來個水淹營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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