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問他:“王老板,兒童樂園開業這麼久,您怎麼才現身呢?”
那個男人很失落地低下了頭,抬手擼起了兩條空蕩蕩的褲管,視頻裡響起記者倒吸一口氣的聲音,藏在褲管裡的,是兩條金屬材質的機械義肢。
緊接著那男人又摘下了麵具,那是重度燒傷至五官扭曲的臉,沒有眉毛,黑洞洞的眼仁從燒傷後溝壑縱橫的肌□□中露了出來。
難怪視頻下方會寫上“該視頻可能會引起不適”的提醒。
記者沒忍住低呼了一聲,而後反應過來,連忙向他道歉。
鷹野穀虛虛地握著手,垂著頭,看起來慈祥無比:“沒關係的,你會有這種反應也很正常,這一身傷疤,是我早年參|軍留下的。”
這樣身處弱勢的人,任誰看了都會心中不忍,都會覺得同情。
鷹野穀繼續道:“周二晚上我曾經來過一次,怕小朋友看到我這樣會嚇到,特意等快閉園了才來,結果還是不小心遇到一個小女孩,她看到我臉上的疤十分害怕,把我的輪椅推倒,還……”
說著,他無意間露出胳膊上的傷,看起來像是被什麼鈍器打中後的瘀傷,他胳膊本來就有燒傷,再加上這個傷,看著就更觸目驚心了。
他語氣特彆無奈,讓人心痛:“我也沒想到,看起來頂多4歲的小女娃娃,力氣竟然那麼大,她還要回去告訴所有小朋友,這個兒童樂園的老板是大壞蛋,讓小朋友們都不來我園裡玩……”
記者特彆氣憤:“現在某些家長,真該好好管管自己家的小孩子,以貌取人,無緣無故對其他人施暴!小孩子也有犯罪的可能性!”
鷹野穀當然不會就這樣不痛不癢,他歎一口氣,十分偽善的從身後拿出一個袋子交給記者:“算了,我不怪她,她那天跑的太急,羽絨服落在館裡,記者朋友,也麻煩您幫我廣而告知,她丟了羽絨服一定很著急,如果看到視頻,隨時可以來我館裡取。”
記者真是沒想到,他都遭受到這種待遇了,竟然還在為那小朋友著想。
雖然心裡是不願意的,但依然幫他把袋子裡的羽絨服拿出來,對著攝像頭展示了一下:“丟了這件羽絨服的小朋友,回館裡取衣服的時候,記者叔叔希望你能跟王老板道聲歉,以後做一個好孩子……”
視頻到這兒,大海忙按了暫停鍵,仔細瞅了瞅那件羽絨服:“這不是咱椒姐的衣服嗎?”
他回頭看一眼在後排埋頭吃營養午餐的林音,這兩天好像真的沒再見她穿這件羽絨服了。
大海眼珠子轉了轉,一把揪起小風的衣領,皺著眉看他:“你給我看這個視頻什麼意思?你覺得這個王老板說的是真的?”
小風連連擺頭:“不不不,雖然椒姐那天真的跟我們說過,老板不是好人,讓我們不要去那玩兒,但我是絕對相信椒姐的,我隻是想讓你給拿個主意,咱們要不要把這視頻給椒姐看呀?她會不會特彆生氣?我還是挺怕椒姐生氣的。”
大海聽他這樣說才鬆開了手:“我感覺老板這麼說,是故意想挑撥離間似的,可要不要給椒姐看,我也拿不定主意……”
誰不怕椒姐生氣啊?
正猶豫著,一道甜蜜蜜的小嗓音從身後響起。
“什麼東西不知道該不該讓我看?”
林音吃完營養午餐,剛扔垃圾回來,就聽他倆在這嘀咕。
彆的沒聽清,就聽見“椒姐椒姐”的。
大海、小風一個激靈,被椒姐火眼金睛抓個正著,瞬間放棄抵抗,坦白從寬。
雙手交上那隻手機。
林音看到被暫停在屏幕上的畫麵,一眼就認出自己那件小羽絨服,絲毫不遮掩、特彆坦蕩:“嗯?這不是我落在兒童樂園裡的那件羽絨服嗎?”
大海愣了愣,直接看向小風:“聽見沒?椒姐這麼坦誠,那個什麼王老板說的絕對是假話!”
小風也義憤填膺:“就是就是,不過這王老板跟椒姐到底什麼仇什麼怨?乾嘛要這麼搞她呀?咱們是了解椒姐的,要是真遇著那不了解椒姐的,不就真信了?”
王老板?
林音眸子凜了凜,她記得傅擎跟她講過,鷹野穀以前也稱自己為王穀。
正要按播放鍵一看究竟,傅擎從身後把手機抽走,坐回位子上,聲音調小以後,再點開播放鍵。
林音就趕緊跟過去,湊到他身邊一起看。
視頻後麵剩那幾秒鐘結束以後就自動從頭開始重新播放,看到坐在輪椅上的人,兩個人就瞬間明白了什麼,再看到後麵,傅擎表情越來越冷,林音則是一身一身的惡寒感襲來,搞的她剛剛吃的飯都要吐出來了。
鷹野穀給自己做了假身份。
改頭換麵,成了歸國華僑。
因為他毀了容,陰差陽錯,還降低了製造假身份的難度。
雖然前一陣兒童樂園憑借著人山人海的擁擠場景和讓人瞠目結舌的優惠活動,也曾被小朋友家長錄像發到網上,小小火過一把,但要說能火到有記者來采訪的程度,還遠遠不夠。
這記者是從哪兒來的,相信鷹野穀是費了番功夫。
至於林音的長相,他應該是在兒童樂園監控裡看到的,而傅擎帶楊浩後來去的時候,兒童樂園的電閘已經被高個兒關了,鷹野穀這才沒有看到他。
不得不承認,鷹野穀真的很聰明,他知道林音跟傅擎一夥,就很有可能會知道他曾經在福利院做的事。
而他們又抓到了高個兒,更是直接就確認了兒童樂園是他開的,那麼跟小朋友們說他是壞人,不讓他們去兒童樂園玩,就很順理成章。
所以那天林音跟全班小朋友說的話,他根本沒有聽見,卻能準確的猜測出來。
若不是大海、小風堅定,看到這兒,肯定會相信視頻裡王老板說的都是真的。
鷹野穀費儘心思,就是想攪亂林音的正常生活。
按理說林音以林小椒的身份在燕市算是挺紅的小童星,鷹野穀既然發現了林音,也不會查不到這一層。
但他並沒有直接在視頻裡暴露林小椒的身份,隻是用她落在換衣間的外套來含沙射影。
這就很鷹野穀,他就喜歡玩這些陰溝裡的小把戲,彆人可能認不出這外套是誰的,但林音的同班同學、好朋友、甚至是她的弟弟們,都會知道這外套是她丟的。
他想這樣潛移默化的,讓周圍人都開始懷疑林音,懷疑她陽光正直的外表下,其實藏著顆很陰暗的心。
慢慢疏遠她,排擠她,甚至批評教育她,跟之前對傅擎做的事一樣。
他以為這招在林音身上也同樣奏效,但他錯了。
林音可是個小萬人迷。
她的好,鷹野穀不知,但小朋友們和弟弟們都知道。
他們可能會相信林音真的揍了視頻裡的王老板,但他們隻會覺得王老板該打!
還會去呼呼林音的小拳頭有沒有打疼。
竟然把主意打到林音身上,這將是鷹野穀下的最錯誤的一步棋。
傅擎看完視頻,表情已經冷的有些嚇人了。
一切已經進入尾聲,隻剩下鷹野穀自得其樂但卻讓傅擎深感無聊的心理戰。
比如今天早上的小金魚和那封信。
其實這幾天,傅擎已經逐漸失去複仇的興致。
但鷹野穀現在把主意打在林音身上,那就是自尋死路。
好啊,捉迷藏的遊戲玩夠了。
現在來到光明之地,明目張膽的搞小動作。
他這方法一定是跟伊桑學的,知道自己躲不了,就乾脆登堂入室。
讓自己出名,把自己重新推進大眾的視野裡。
這個視頻火了之後,所有人都會知道燕市那家兒童樂園有一個“身殘誌堅”又“感天動地”的老板。
換了乾淨的身份,為自己洗白。
而當年的事已經過了追訴期,找不到任何證據。
這裡是**律的地方,傅擎隻能乾看著他惡心人,又不能把他怎麼樣。
傅梓良正好在家刷手機給寧薇解悶兒。
寧薇坐在沙發上,他乖乖巧巧地坐在寧薇身旁,把手機舉到她眼前合適的位置,打開短視頻平台,寧薇說往下翻,他就翻下一個視頻。
聲感遙控的。
兩個人正好也刷到了鷹野穀的視頻,鷹野穀在上麵侃侃而談,把自己說的尤其偉大。
寧薇也不知怎麼了,忽然就覺得胃裡特彆惡心。
最近開始有孕吐反應了。
後來記者正要義正言辭的把林音那件小羽絨服抖出來,還讓那小女孩來取羽絨服的時候跟王老板道歉,寧薇直接“哇——”的就吐了。
傅梓良見狀趕緊關了手機,去給寧薇拿小桶,回來邊幫她拍,邊心疼道:“不看了不看了,都怪我,翻了那麼個視頻。”
寧薇吐了好半天,總算是穩定下來,怕自己未來肚子會越來越大,趕緊催傅梓良:“老公,我之前說那件事,這周末咱倆就去辦了唄?要不再這麼吐下去,人都變醜了。”
傅梓良溫柔拍了拍她後背:“胡說,我老婆最漂亮了,不過你說這周末辦咱們就這周末辦,店我都找好了,那我現在就去給行行打電話問問,以免那兩個小家夥,周末又約了彆的小朋友玩。”
寧薇扶著被老公細心套了塑料袋的桶,擺了擺手:“快去吧。”
FDD這邊,午睡前,傅擎接到傅梓良的電話,說了幾句,掛斷。
林音已經躺在旁邊的鬆軟小褥子上了,被子蓋到脖子,露出一顆小腦袋問他:“說什麼了?”
傅擎:“說讓咱倆周末幫他們一個忙,沒說具體是什麼,但是……店的位置,就在那家兒童樂園樓上,還想去麼?”
林音笑得狡黠:“這麼好的機會,我當然要去了,我不但要去,還要取回我的羽絨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