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瑜其實並不能覺察到阿萊瑞身上的魔氣。
阿萊瑞是邪神, 還是和阿爾諾斯同一級彆相對的存在。隻要是他想要隱藏氣息就連阿爾諾斯也很難發現。
可是蘇瑜就是能夠一眼認出對方,說不出來為什麼。
在對上阿萊瑞的眼睛的那一瞬, 她心裡就明了了。
啊,這是我的貓。
――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感應雷達。
蘇瑜黑著臉將阿萊瑞放在自己嘴上的爪子給扒拉開來,伸手提溜著它的後頸,十分隨意地扔在了床下。
阿萊瑞被這麼猝不及防地扔下去了之後也沒摔到那裡,十分靈巧輕盈地站穩在地上。
他抬起爪子舔了舔,漂亮剔透的貓眼微抬著看向了蘇瑜。
阿萊瑞並不怎麼生氣蘇瑜的態度,而且她手上也沒用什麼力道,就算再用力對他來說也隻是撓癢癢而已。
既然構不成什麼威脅, 他也便沒有多在意。
伊澤有些猶豫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貓。
“蘇瑜,你的意思是這就是殿下叮囑我幫你防著的那個獸人嗎?”
“但是我看他好像隻是一隻普通的黑貓, 我剛才在院子外麵拔劍試探過了。他甚至連我的劍氣都躲不開。”
“不是躲不開。”
“可能隻是因為你對他造不成絲毫傷害, 所以懶得躲而已。”
蘇瑜知道自己沒有什麼確鑿的依據來向伊澤證明這隻黑貓就是阿萊瑞,而不是什麼普通的寵物。
見伊澤聽著這個解釋半信半疑的樣子,蘇瑜頓了頓。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證明。不過既然你已經把他給帶進屋子裡了, 那就讓他在這裡待著吧。”
“萬一他真的是一隻普通的黑貓, 把他扔在外麵凍著了你心裡也會難受的。就當求個心安吧。”
蘇瑜考慮伊澤的感受的同時, 也知道以他們兩個也奈何不了對方。
於是退了一步這麼提議道。儘管她心裡百分之百確定這就是阿萊瑞。
伊澤一愣, 顯然沒想到蘇瑜會站在自己這邊換位思考。
可能是因為大多時候都在森林裡出任務斬殺魔獸什麼的, 周圍也沒什麼朋友,所以他和裡麵那些鳥獸很親近。
同樣的也很喜歡貓狗這些小動物。
其實騎士的意願和想法並不是最重要的,他們想要什麼是可以被主人忽略的。
他們的職責不是提出訴求, 而是服從指令。
就像是現在,這隻黑貓和蘇瑜的意願其實起了較大的衝突。
要是這真的是拉曼所說的危險的獸人, 蘇瑜完全可以為了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直接命令他將這隻貓扔出去。
而不是顧及他一個騎士的感受。
伊澤的手不自覺放在了劍柄上,微涼的觸感並沒有讓他情緒多平靜。
“……蘇瑜, 你不用顧及我的感受。”
拉曼讓伊澤今夜寸步不移地守著蘇瑜,在某一種程度算是一種權力的交接。
明日如何都無所謂,但是今夜伊澤的所有權是完全屬於蘇瑜的。
她可以命令他做一切事情。
主人將他們交給誰,在短時間之內對方便是他們的主人。
――這是騎士之間約定俗成的規矩,
少年少有的斂去了笑容,清俊的臉上在月色覆蓋之下好似凝上霜雪。
他習慣於服從,習慣於冷漠。
可一旦有人真真正正沒有把他當作工具,當作武器看待,伊澤反而難以適應了。
換位思考並不是一件特彆困難的事情,至少對於蘇瑜和林夏這樣的現代人來說。
這應該隻算是一種基本的禮貌和素養,沒什麼了不起的地方。
聖羅大陸是一個等級尊卑很嚴謹的地方,可能在學院時候各個種族一起上課,大家都是學生老師,所以看不出來太大的區彆來。
但是伊澤不是,他是帝國騎士團的一員,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是忠誠與服從。
最開始和蘇瑜不涉及其他與他觀念相衝突的話題的話倒還好,一旦和任務內容起到了衝突或者其他什麼的時候。
伊澤比誰都較真。
月下的少年穿著單薄,身上也並沒有披上盔甲。
可給人的感覺就如一把即將出鞘的寒劍,隻為見血封喉。
而蘇瑜的感覺沒有錯,伊澤也是這樣做的。
他將藏入劍鞘的劍緩緩拔了出來,凜冽的寒光映照在了他的眉眼。
“今夜我是你的騎士,你不需要顧及我的感受。”
“你隻需要命令我就好。”
伊澤這麼說著,將劍直直指向了阿萊瑞。
“無論是將它斬殺或者驅逐,我都會毫不猶豫地遵從。”
少年的聲線冷的厲害,和白日時候所見燦若朝陽的笑容滿麵完全不同。
屋子裡窗戶關得嚴嚴實實,可蘇瑜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蓋了被子都有些冷。
這已經不是蘇瑜第一次感覺自己和這個大陸上的人的思想格格不入了。
她沒有立刻給予回應,而是低頭看向了漫不經心舔舐著毛發的阿萊瑞。
他像是什麼都聽不懂一樣,又像是什麼都聽懂了隻是完全沒把伊澤放在眼裡。
無論哪一種,至少都能夠表示阿萊瑞並沒有傷害伊澤的打算。
這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
“把劍收起來吧。”
蘇瑜沉聲扣住了伊澤的手腕,引著他的手將劍緩緩推入了劍鞘之中。
伊澤微皺著眉,對於蘇瑜的做法有些不大理解。
“所以你是打算將它留下來嗎?”
“不是我想留它,是它自己賴著不願意走。”
阿萊瑞的實力有多強蘇瑜並不清楚,隻是能夠隻用威壓就能把雷德他們連帶著代課的魔導師一並壓製。
此時在麵對伊澤的劍氣時候也漫不經心的樣子,估計的確沒把對方當回事。
既然如此就算她把阿萊瑞趕出去,他也有千萬種辦法進來。
伊澤總覺得是因為自己擅自把阿萊瑞給帶回來,這才給蘇瑜添了麻煩。
“那,那我把他抱去我床上睡吧。”
他說著彎腰想要將阿萊瑞抱走,一直沒有什麼動作的阿萊瑞跳了起來。
輕盈優雅地踩著伊澤的肩膀,落回了蘇瑜的床榻之上。
“……算了,隨他吧。”
阿萊瑞見蘇瑜妥協了,身後的尾巴甩了甩,帶著挑釁意味地瞥了床邊站著的少年騎士。
而後當著伊澤的麵慢慢地躺在了蘇瑜的枕邊。
他尾巴動了動,像是手一樣靈活,輕輕碰觸了下蘇瑜的眉眼。
毛絨絨的,羽絨拂麵似的。
而抬眸看向伊澤的眼神可沒有他對待蘇瑜時候的動作那麼溫柔,冷冽又森然,和少年之前出鞘的劍一般。
宣誓著主權。
伊澤眉眼一沉,這下算是徹底相信了蘇瑜所說的話。
――他不是普通的黑貓,而是真正危險抵在人脖頸的寒劍。
“失禮了。”
蘇瑜剛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便聽到身後一個清冽的少年聲音這麼低聲對自己說道。
還沒等蘇瑜反應過來,她便感覺被子被掀開了一角,冷風猝不及防地灌了進來。
“伊澤,你乾什麼?”
蘇瑜被冷得將被子裹緊了些,身後一個溫熱的身體貼了過來,帶著好聞的柑橘清甜。
“我不放心你和它睡一起。”
“獸人無法控製欲望,你長得這麼好看,萬一他趁著你睡著了對你做點什麼怎麼辦?”
因為都是男孩子,淺褐色發的少年並沒有覺得擠在一個被窩裡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他聲音悶悶的,眯著眼睛直勾勾盯著裡麵貼著蘇瑜身邊躺下的阿萊瑞。
雷德之前也說過,獸人很難控製欲望。
甚至曾經出現過一對獸人交.合時候忍不住愛.欲將伴侶吞食的情況。
獸人的世界裡沒有人族那樣瑣碎的規矩,異性同性,甚至不同種族的。隻要是喜歡的合心意的,都會遵從欲望搶奪過來。
“這隻獸人雖然是雄性,但是還是小心些好。”
伊澤靠的太近了,胸膛貼在蘇瑜的後背,隔著薄薄的衣料她能夠清晰地感知到對方身上的溫熱。
他說話的時候氣息也全然噴灑在了她的脖頸處,連帶著也掃到了耳根。
少年渾然不覺,隻警惕地盯著阿萊瑞。
“嘖,你們主仆怎麼都喜歡鑽人被窩?”
蘇瑜有些熱,伸手將伊澤往床邊推了點兒,讓他不要和自己貼得太近。
伊澤一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了蘇瑜話裡的意思。
“殿,殿下也和你同床共枕過?”
“在王宮的時候,伺候他的侍女要是不小心碰到他了,他都會發好大的脾氣。”
“看來殿下是真的很喜歡你。”
蘇瑜並不覺得這是一件什麼值得感歎,或者該覺得榮幸的事情。
她不喜歡和人貼太近,而且還是不怎麼熟悉的人。
而正當蘇瑜準備往裡麵挪一點的時候,稍微掀了下眼皮便和阿萊瑞的視線對上。
阿萊瑞很生氣,他的眸子裡因為怒火盛滿了光亮。
因為神殿就在旁邊,加上他又不能對人族動手,所以眼神沉得嚇人。
他的尾巴“啪啪啪”地砸在枕頭上,滿臉都是煩躁情緒。
阿萊瑞爪子微動,眯著眼睛坐了起來,冷冷地注視著伊澤。
蘇瑜似乎看出了阿萊瑞的意圖,伸手覆上了他的爪子。
她的手柔軟溫熱,讓阿萊瑞眼眸微動。
[把他扔下去。]
這是阿萊瑞的聲音,不過隻有蘇瑜聽得到。
他被蘇瑜覆上的爪子微動,很是不耐煩地催促著。
蘇瑜不喜歡這種命令的口吻,更不會將伊澤扔下去床去。
她眼眸閃了閃,抬起手試著像以往安撫自家貓一樣安撫著阿萊瑞的情緒。
蘇瑜是想要撓一撓阿萊瑞的下巴,結果她的手剛伸過去便被阿萊瑞一爪子給拍開了。
[你喜歡他?]
她被對方這跳躍的話題給弄得莫名不過蘇瑜還是搖了搖頭。
否認了阿萊瑞的問題。
[那你為什麼不把他給扔下去?]
蘇瑜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回答,可顧及著身後剛睡著了的伊澤。
阿萊瑞看到了蘇瑜這個反應後尾巴又是重重一下砸在了枕頭上。
[你可以在心裡說,我能聽到。]
阿萊瑞能夠聽到他人的心聲,不過隻局限於信仰他的信徒,和被允許他用魔力探知的情況下。而此時蘇瑜便是後者。
蘇瑜淡淡看了阿萊瑞一眼,對於他的怒氣視而不見。
[沒有為什麼。你要是受不了可以去另一張床上去睡,這樣皆大歡喜。]
[你果然喜歡他。]
阿萊瑞將蘇瑜覆在自己爪子上的手給掙開,直接跳到了伊澤那邊。
他眯著眼睛,準備將少年給扒拉下去。
蘇瑜見了從後麵伸手將阿萊瑞給撈回了懷裡,她手放在他腦袋上摁著。
聲音放低了好些。
“彆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