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雅和蘇瑜在外麵聊了什麼, 主殿裡的人並不清楚。
阿爾諾斯的神魂不穩,身上的傷也沒完全恢複。在之前時候他還會下意識將神力覆蓋整個神域。
如今為了早些痊愈, 他除非必要時候很少再主動將神力展開了。
黑發金眸的神明見柏西一走過來,毫不猶豫的直接一腳踹在了他的膝蓋。
力道很大,直接讓他摔倒,“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疼痛讓柏西的羽翼不自覺展開了些,顫顫巍巍像是春日裡的花葉。
他疼得悶哼了一聲,而後咬著嘴唇,臉色蒼白著也克製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
“想尋死?世上有那麼容易的事情嗎?”
阿爾諾斯伸手拽著他的衣領,將金發的天使生生拎了起來。
“我氣都還沒消你就敢尋死了?”
“你是我的神眷, 你的命是我的。這是最後一次警告,我不讓你死你要是敢先死了彆怪我降下神罰把你打入無間地獄, 永生永世不得輪回!”
柏西抬眸看著氣極了的神明, 聽著這威脅的話心裡卻一點兒也生不出害怕來。
反而覺得親切。
“好。”
他這麼彎著眉眼笑著說道。
“永生永世,我都會是您最忠實的信徒。就算您想甩開我都不行。”
愛與信仰是兩回事。
這是瑟約教給他的。
經曆過這麼些事情之後,柏西也知道自己偏激了。他錯誤的把兩個概念混為一談, 所以才這般徒增煩憂。
要不是蘇瑜昨夜一通訓斥的話, 他可能現在都很難釋懷。
阿爾諾斯沉默了一會兒, 他直勾勾盯著金發的天使看, 見對方眼裡的確沒了之前陰沉死氣後這才鬆開了手。
“……話倒是說得好聽。”
他這麼說著視線掃了柏西膝蓋處, 指尖微動想要用神力幫他治愈的時候。
金發的天使在得了阿爾諾斯的允許後似乎毫無痛覺一般地站了起來,留意到了他想要做什麼後笑了笑。
“神主,我沒事。你身體還沒痊愈不要浪費神力為我治療。”
大約是之前習慣了疼痛, 柏西真的覺得沒什麼大問題。
除了最開始猝不及防來了那麼一下時候生疼之外,緩過來後就沒什麼太大的感覺了。
“誰要給你治療?自作多情。”
“這是你該受的, 你活該!”
阿爾諾斯將手上凝著的神力收了回去,聽到柏西這麼說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這麼嘴上不饒人地懟了回去。
要是往日他可能還要由著自己的性子再罵上幾句,畢竟他這幾日心情不好還沒怎麼發泄。
可一對上柏西溫和的眼眸時候,阿爾諾斯覺得跟拳頭砸在棉花上一樣,特彆沒勁。
“嘖,不說這個了。”
“一會兒花神那老女人要來,到時候你跟著蘇瑜去應付下她。我就不出去了,怕見了傷勢加重。”
按照阿爾諾斯的性子來,要是他不喜歡的人,無論是王族還是神明他都不帶搭理給個眼神的,更彆提找柏西接待應付了。
隻是這花神有點兒特殊,她掌萬物花草,而阿爾諾斯的神殿花草也得她的庇佑。
不僅如此,他幾百年前從極北之巔取了幾株萬年雪蓮。
這雪蓮生長環境極端,阿爾諾斯取回來無法存活。可他又的確喜歡。
想著總不能時時刻刻在這極北之巔守著不回去,於是阿爾諾斯去找了花神讓她想個法子讓他能把它們帶回神殿養護著。
也就是因為這幾株雪蓮,他平日再煩她也給了幾分薄麵。
要不然今日她來神殿,阿爾諾斯直接閉門不開了。
金發的天使也知道這件事,看著自家神明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後上前將他頭發梳理了下。
“神主,那花神今日來可是為了……之前那個墮天使?”
“她是打算將那個墮天使抓回去施行神罰嗎?”
阿爾諾斯心煩意亂,沒聽出來柏西言語之中的冷意和擔憂。以為隻是他單純好奇,這才這麼問道。
“不知道,不過可能隻是走個過場吧。畢竟是她前神眷出現在了王城,她來詢問詢問也是理所應當的。”
他抱著手臂,微皺著眉思索著。
“神罰應該談不上,畢竟她要是真的想要神罰也不至於拖到現在,完全可以再之前那神族墮落的時候進行神罰。”
“而且這女人平日裡端著一副悲憫模樣,要是真的進行神罰了,她這麼千百年來在世人麵前維持的慈悲形象不是毀於一旦了嗎?”
“也是。”
柏西紫羅蘭色的眸子閃了閃,靜靜梳著被阿爾諾斯揉亂的頭發。
“你不喜歡她?”
阿爾諾斯不喜歡花神也就算了,畢竟在神界有過幾次接觸,他看不順眼而已,麵上倒是沒起過什麼正麵衝突。
柏西應該隻幼年期時候被他帶回神界的時候見過對方一次,其他時候便沒什麼交集了。
怎麼看上去比他還厭惡那老女人?
“……神主不喜歡,我自然也不喜歡。”
他這話是真的,隻是沒有將另一半原因告訴阿爾諾斯罷了。
“成吧。既然你也不喜歡那老女人,你引她進來後就說我有事找你,然後讓大祭司來接待他。”
金發的天使一愣,然後勾唇笑了。
“神主,我隻是個神眷哪能給神明臉色看?這樣太失禮了。”
“雖然你可能無所謂,但是我是你的神眷。我不想讓花神認為你的神眷都是這般目中無人的存在。”
阿爾諾斯看了對方一眼。
儘管這和他的行事準則不大一樣,但是他也知道對方是為他著想。
“隨你。”
花神提前下了神帖告知,說是正午時候過來神殿拜訪。
柏西讓拉雅收拾了下庭院周圍,還讓神族去采摘了些新鮮的花葉裝飾了神殿內外。
還準備了些花神平日喜歡的花露和神酒,就放在新鋪好的桌布上。
哪怕不喜歡花神,在待客禮儀方麵柏西依舊做得無可挑剔。
蘇瑜沒什麼事情乾,就跟著柏西後麵看著他熟稔地指揮著他們忙東忙西的也挺有趣的。
“奇怪,你們神殿裡怎麼還有些秋冬季節才盛開的花?”
“和其他地方不同,神殿裡的草木花葉是受了花神庇護。四季不敗,不分時節,常年盛開。”
柏西說到這裡頓了頓,怕蘇瑜誤會又解釋了一句。
“你彆誤會,這並不是神主提出的,是花神主動庇護的。”
“那花神喜歡阿爾諾斯?”
青年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反駁,卻發現不知道該如何說。
他皺著眉思索了許久,這才悶悶憋出了一句。
“我不知道,但是花神對神主的確不同。”
“但是據我所知,沒有哪個神明的神殿受到了旁的神明的庇護。”
一個神明如果去庇護了另一個神明,隻有兩種可能。
一是他們兩人互為神侶,二則是一方在示好求愛。
而每個神明的神力是獨立的存在和氣息,哪怕阿爾諾斯很煩花神將神力覆在他的神殿花草之上,卻也沒辦法散開。
除非神明本人主動撤去。
“懂了。還不至於深愛,但是至少花神是真的挺喜歡阿爾諾斯的。”
蘇瑜說得風輕雲淡,沒有任何不愉的情緒,這讓柏西有些疑惑。
“你不生氣嗎?”
“我生氣什麼?”
金發的天使薄唇微抿,他不知道蘇瑜是明知故問還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他長長的睫毛顫了下,沉聲說道。
“花神覬覦神主,難道不值得生氣嗎?”
“喜歡是彆人的事情,是他們的自由,這誰也乾涉不了的,我乾什麼要因為這個生氣?”
蘇瑜是在意阿爾諾斯的,可遠遠沒有到達到愛的程度。
見柏西不說話了,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或者有些生悶氣。
她順手拿了一支鳶尾花,紫色的花瓣和柏西的眼眸一般色澤。
蘇瑜遞給他,姿態隨意又優雅,像是隨手灑了一片陽光給予信徒的恩惠。
“而且花神的喜歡太廉價了。”
“彆皺眉了,因為這種事情生氣不值當。”
柏西垂眸看著蘇瑜遞過來的那支鳶尾花,上麵還沾染著晨露,晶瑩剔透。
他眼眸閃了閃,伸手接過,那滴露珠順著葉脈滑落到了他的指尖。
他什麼也沒有說,徑直將那支鳶尾花重新插在了一旁的花瓶裡。
蘇瑜眨了眨眼睛,看他神情溫和,便知道他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
“對了,一會兒我代替阿爾諾斯接待她,你在我後麵就好。”
柏西從之前蘇瑜要和自己一起接待花神的時候就覺得有些奇怪,按理說阿爾諾斯是不會多希望她和花神接觸的。
他不想和花神見麵,完全可以讓自己和伽爾兩人去應付一下。
可偏偏這一次卻是蘇瑜和自己。
見柏西疑惑地看向她,蘇瑜笑了笑。
“我是阿爾諾斯半身,我代替他接待下對方無可厚非。”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自然比我有資格。”
他斟酌了下語句才繼續開口說道。
“我隻是覺得你給我的感覺像是和花神不大對付,可你們應該從未見過麵……而且你剛才也說並不在意花神對神主存的那些心思。”
所以他才不明白,為何蘇瑜非要和花神直接對上。
“的確,我和她沒什麼仇怨。”
蘇瑜下意識想起了神界到王城那條長路漫漫,月夜之下對上的少年那雙澄澈純粹的眼眸。
“隻是心裡有些疑惑,想親自問問當事人。”
花神來的時候,蘇瑜他們並沒有見到人影。而是先嗅到了一股濃烈的百花香氣。
比神殿裡擺放著用來裝飾的花葉更加馥鬱。
而後順著神力波動的方向看去,蘇瑜這才瞧見了從神殿正門走進來的那個俏麗的身影。
和她想象之中的王族夫人那般雍容華貴的形象不同,映入她視野的不是個女人,至少麵容看上去不是。
而是一個和自己年歲相當的貌美少女。
她穿著一條白色的長裙,玉臂露出來在陽光下更加襯得她膚色雪白。
衣服的審美還算正常,長裙上除了用金線繡著些繁複花紋作為點綴裝飾之外,並沒有其他奇奇怪怪的顏色。
隻是她有著一頭豔麗的紅發,再加上頭上戴著一圈花冠,各色豔麗的花葉十分有視覺衝擊感,和她一身素淨的衣衫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其中花冠上麵裝點最多的是太陽花,如正午陽光一般耀眼,和阿爾諾斯的眉眼一般。
“花神冕下?”
還不等柏西上前,蘇瑜便彎著眉眼走了過去。
她比對方要高半個頭,低頭笑著與她平視。
紅發少女眯了眯眼睛,一下子便感受到了蘇瑜身上的神格和阿爾諾斯同出一脈。
“……你是?”
“我是阿爾諾斯的半身,蘇瑜.阿爾萊德。”
她沉默了一會兒,並沒有立刻相信,而是看向了站在身後的柏西。
柏西微微頷首,給與了她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