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六章(1 / 2)

總導演已經習慣了大家“生無可戀”的哀怨目光, 哎呀, 做《百變》這麼久臉皮老就該磨厚了, 他說:“放心, 直升機將會把你們帶到今晚住宿的地方。”

把五對嘉賓送上直升飛機前,站在地麵上的總導演微笑揮手:“祝各位爸爸兒子享受你們為期半個月的親子生活喲!”

嘉賓們:……

上了直升機, 費曼剛在他爸費昀身邊坐下, 工作人員就貼心地拿來幾副眼罩, 讓他們所有人戴上。

許城南父子和費家父子倆恰好一架直升機, 工作人員把眼罩遞給許城南時,他在鏡頭前禮貌而矜持地笑了笑:“謝謝,不用了。我現在精神很好, 不需要。”

還沒來得及開口的工作人員愣了下。

然後就看見費昀接過分發的眼罩, 遞給費曼, 語氣平淡地述說:“戴上吧, 節目組不想我們知道目的地在哪。”

費曼點點頭,拿過戴上。

工作人員沒愣完, 眼底又生出訝異,繼而是驚歎的表情。她還沒說明原因,沒想到費教授完全明白了她的意圖。

許城南:“……”他接過眼罩,沉默著戴上了。

許城南也是來之前才得知了費曼也會上節目的消息, 準確說來在看見官博官宣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發懵的, 許城南還記得他不可思議問自己的經紀人, 說好的頂級流量飛行嘉賓怎麼會變成費曼這個十八線。

精明乾練的王牌經紀宣穎無語, 冷笑反問他, 節目的主嘉賓兼老牌影帝莊易做推薦,全國上下無人不知節目組求都不一定求得來的國民科學家老爸,加上他自己買的水軍送的熱度,眼下難道還會有比費曼更合適的人選嗎?

其實也是,當時他要是不使壞想要對付費曼,也不會弄巧成拙,變成現在的局麵。他嫉妒費曼,想毀了他,然而意外成為了費曼的契機。

似乎是怕他再做出什麼蠢事來,經紀人宣穎特地警告他如果不想毀掉自己的前途,上節目就不要再節外生枝。

不知為何,許城南隱隱覺得,也許從這次上節目開始,費曼就不會再是從前的費曼了。

——

耳邊轟鳴聲陣陣,他們似乎飛行了很久,久到所有人都快要睡著的時候,目的地終於抵達了。

摘下眼罩,從直升機上下來,眼前已然是一個嶄新的世界。

如大海般純粹的寶藍色天空下,眼前是拔地而起的高山,放眼望去四處是被棄置後荒涼的田耕地,田裡沒有莊稼,隻有倒栽的雜草,幾把生鏽的鐵鍬倒在田埂邊。

這個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最近的村落在視野裡縮成如草芥般的一點,這裡沒有人煙,蒼涼極了。

如果說剛才的大草原上還蘊藏著無限蓬勃的生機,這個地方簡直就像是末日後的新世界,黃沙飛舞,一片荒蕪。

蕭瑟的秋風卷起塵土,在他們絕望的臉上冷冷地拍,迷亂了他們的雙眼。

稍微醒過神,大家開始討論起眼下最重要的現實問題——

他們今晚該住哪?

段無涯的相聲演員爸爸段有元抹了抹臉上的飛灰,疑惑:“我們今兒可就住這了?我看這節目不該叫爸爸來了,咱該叫荒野求生!”

段無涯接他爸的話,節目組的套路經曆了無數次,但每次經曆還是忍不住拘一把辛酸淚:“那可不。每期都喊窮,有錢包直升機沒錢盤家住處,平時讓我們受累就算了,這期來了您還這樣可真不厚道。”

段有元習慣性咂咂嘴,感歎:“好家夥!這是潑留希金夏洛克葛朗台同唱一台戲——誰更摳得出來嘛!”

這一對語言表演型的父子就沒停過嘴,攝影師的機位聚焦到位,攝影鏡頭最鐘愛有趣又有梗的嘉賓,上節目嘛,彆的不重要,有鏡頭最重要。

除了段家父子,小歌後霍青靈在鏡頭用手指拽著她的小辮子,委屈又無辜:“太狠了,這次連要飯都沒地要了,節目組爸爸難道忍心讓我們露宿田野?”

看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著今晚到底該住哪時,節目組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看見那棟房子了嗎?”

映入眼簾的是座荒蕪的大山,盤山公路被土堆隔斷,所幸一旁剩有幾條羊腸小道通向山頂,山上雜草瘋長,亂石叢生,連隻動物的影兒都見不著。因而,半山腰上的那幢獨棟木屋,格外的顯眼。

沒有圍欄的阻隔,它挺拔地立在坡上,外麵刷上了溫馨的米白色油漆,窗明幾淨,門前甚至鋪上了鵝卵石,一看就是節目組的手筆,從外麵看過去屋子也並不大,頂多平常家裡客廳那般大。但此刻在眾人眼裡,簡直就是通往幸福美夢的殿堂。

不過……

那屋子看起來並不具備能住得下五戶家庭的容量。那住不下的家庭該去哪住宿?能進房子住宿的條件又是什麼?

沒讓他們困惑太久。

節目組的惡魔小尾巴恰逢其時再次露出,導演組的人出來宣布規則:“既然都到了這個環節,那就宣布一下任務吧,我們今天的第一個任務是尋找寶藏~~~”

“寶藏裡藏的寶物就是決定各位爸爸和孩子今晚住宿的房子鑰匙。”

“開啟獨棟小木屋的房子隻有一把,但爸爸和孩子們可以找到的鑰匙一共有三把,也就是加上小木屋的鑰匙後的總鑰匙數量。”

“打開獨棟小木屋的是金鑰匙,剩下兩把為銀鑰匙和銅鑰匙。不同的鑰匙代表了你們今晚住的房子的不同標準。”

鑰匙按金銀銅分類,也就是說找到的鑰匙越好,住的房子也會越好。

在場的人都不傻,尤其是熟悉節目組套路的三位主嘉賓,因而很快理解了規定。費曼費昀父子神色也未曾變過,費昀從來都是那副智珠在握而不動聲色的模樣。

許城南頭一次上節目,本以為這一期《百變綜藝》變的原型是前兩年火爆一檔親子育兒節目《爸爸我們走》,全程輕鬆愉快賣賣父子親情就好,想不到還要解題通關,頓時頭都大了。

認真思考後,他弱弱地提出問題:“可是,三把鑰匙怎麼夠五戶家庭分呢?”

一把鑰匙代表一個住的地方,三把鑰匙代表了三家的住處,這樣算也還剩下兩戶家庭沒有著落。

就連第一次上節目的段無涯的相聲演員父親段有元都不忍心拆穿他的智商了:“哎呀媽呀,這傻孩子,沒有鑰匙就沒有住的唄。”

找不到鑰匙就要露宿荒野?

沒錯!《百變》就是這樣的綜藝節目!

因而也讓在場的諸位心生感歎,這哪是培養父親和孩子之間感情的親情節目,分明就是父親帶著孩子的大型求生現場。

節目組溫柔地輕聲肯定道:“是的喲。找不到鑰匙,就要請剩下的兩位爸爸和孩子自己想辦法解決住宿了。”

“天也快黑了,夜幕降臨之後任務的難度可能就升級了。”

“所以,各位爸爸和孩子們要儘快找到鑰匙哦。”

天色比之前的更暗了,絢麗的火燒雲從天邊遊走,夜色一重重地壓下,也許再過兩個多小時,深邃的夜將徹底來臨。到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刻,找鑰匙就更困難了。

可是……

鑰匙要去哪裡找呢?

這麼大片荒野,又不是玩密室逃脫,去找幾把鑰匙談何容易。要等他們把這座山和這片廢棄的田野挖掘完,彆說找房子睡覺,節目錄製都該進行到一半了。

這個時候,大家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投向了費昀。

“費教授,您看……”

剛剛費教授指出拍攝場地不在草原上和絲毫無誤地找到停機坪的位置時,所有人都差點沒給他跪了。

費昀的目光再一次掃過近處的廢置田野,眼前滿是黃土的禿山,他收回眼,以篤定的語氣道:“這附近有座礦山群。”

眾人感覺自己的智商持續下線中:“哈?”

這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費昀繼續道:“在這裡的礦山開掘之後,附近的村民放棄了耕種的工作,他們舉村搬遷,在另一個合適的地方住了下來,並建造了簡易的礦石加工廠。”

“我們眼前的就是座開采過的礦山,不過根據我的推測,它現在已經開采過被荒置了。”

眾人已經沒有足夠表達震驚的語言了,他們都用一種“我想我是傻的吧”、“費教授您還是個人嗎”的目光膜拜著費昀,星星眼裡滿是崇拜的神色。

剛剛還在奸笑的節目組突然垮掉,甚至委屈起來:“嚶嚶嚶費教授你倒是給其他爸爸們也留一點發揮的空間啊。”

費昀點點頭,便不再開口了。

好在其他幾對嘉賓得到了有效信息後,已經你一言我一語自行發揮了起來——

“節目組說我們今天的任務是找寶藏,我看礦山就很符合寶藏的定義。”

“看來今天的任務就是去眼前的這位礦山裡找寶物了,金銀銅聽起來也像是挖礦。”

“那我們還等什麼,快去,後麵兩對家庭可就沒地方住了。”

一想到最後兩組家庭今晚沒有住宿,在場的嘉賓都跑得飛快,他們衝向了通向礦山的道路,一溜煙人全部不見蹤影。生存當前,都顧不上彼此,連剛給出主意的費昀都被他遠遠落在了身後。

不過費昀並沒打算跑。他回過身,發現費曼正在看著他,費曼的眼睛裡也有那種崇拜的神采。

其實,費曼從小就很崇拜他父親費昀。在他眼裡他的爸爸對所有事都了若指掌,彆人家的小孩問爸爸問題,彆的爸爸可能會撓著頭答不上來,他的爸爸不僅能夠回答出是什麼,還能解釋所以然。

他有一個世界上最厲害的爸爸,他無疑為此感到驕傲。可隨著成長的過程,費曼發現他爸爸不僅厲害,而且太厲害了,厲害到他父親的光環變成一個重擔積壓在他的身上。

費曼很自卑,可他並不嫉妒。

那是他爸爸啊,一家人有什麼嫉妒的呢。他隻是難過自己不能做得更好,他匹配不上他的父親。而費昀對他冷冰冰的態度,也讓他覺得,他是嫌棄自己這個兒子的……

即使這樣,費曼還是發自內心地仰慕自己的父親,他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與父親費昀比肩而站,成為一個值得他父親也為他感到驕傲和自豪的存在。

費昀對費曼的目光像是不解:“你在看什麼?”

費曼沒來得及收回目光,好似自己的秘密被撞破,頓時局促起來,囁嚅:“沒什麼,爸。”

旁邊的男神影帝楚澤青和他的農民出身的父親楚言已還沒走,楚澤青不知是在思忖什麼,他的拇指扣著指尖,那是他標誌性的思考動作。觀眾們一看那個動作,就知道他們的男神又在想問題了。

楚澤青的身邊站在他的父親楚言已,他年逾五十歲,古銅色的皮膚上刻畫下深刻的皺紋,他並不年輕,很是滄桑,即便如此還是能在他的臉上,找到和男神影帝楚澤青的相似之處,他整個人有一種樸實自然接地氣的氣質。

如果說費昀是出生在書香門第,自幼在家族環境的熏陶下培育出了身上雅致高冷如天上冷月的氣息,那麼楚言已像是從泥土地裡生長出來的那類人,樸實無華,容易接近。他和費昀根本是兩個完全相反的存在。

楚言已一看就老實巴交,沒什麼特長,他開口,適時地說出自己的心裡話,也替費曼解了圍:“費教授,您真厲害,好像是電視裡演的那種什麼都會的大人物。”

對於這句誇讚,費昀禮貌地道過謝,但他並沒有因為這句直白而真誠的讚美而愉悅,反而在他身上體覺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不,我並不是無所不能的。我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回想起了自己的心事,些微的惆悵打破了他完美如麵具的臉龐,追悔與自責在他的身上閃了過去。

楚言已沒有追問,費曼卻不由產生了好奇心理,他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父親這個樣子……原來在他心裡強悍無比的父親也有遺憾的事情。

是什麼讓他父親留下了遺憾?

此刻的費昀又是為了什麼而流露出悲傷?

疑問在費曼的心裡蔓延。

然而,眼前最重要的是還是找到節目組需要他們找的寶藏,其他三組人已經走了很遠的距離,他們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視線的儘頭。

費曼背上行李包:“我們也走吧,爸。”

費昀搖了搖頭:“我們不去礦山。”

不去礦山?

可是,你剛剛才分析出寶藏就在礦山裡啊!

費昀很淡定地說:“我隻是說這裡有礦山,我沒有將寶藏與礦山的概念等同起來。因為在這次的節目策劃中,寶藏並不在礦山裡麵。”

“不在礦山裡,那……”

然後,兩道聲音同時開口。

“就在這裡。”

“在我們腳下的土地上。”

費昀轉過頭,與說話的楚澤青對視,費昀對他說的話點了點頭表示認同,繼續說:“如果僅僅把寶藏理解為礦山裡的礦石,就太膚淺了。”

“這個地方因為采礦而導致了嚴重的生態問題,環境破壞十分惡劣。村民們搬遷不僅是因為要開掘新的礦石,也是因為這裡的環境不再適作於定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