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抱住他,將頭漸漸靠在他的肩上:“是啊,我們勝了。”
以後的天下,就是由她作主了。
過去的一切苦難,一切顛沛流離,這一刻全都化成值得,渺小得仿佛可以不屑一顧。
有一天你會發現,你吃過所有的苦都會變成磨練你的利器。
從今天開始,她便是女天子。
借著天空中的霞光,她坐上那座見證過無數血流成河的龍椅,看著韓問在她的腳下緩緩跪倒,磕頭:“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這是李稚蟬登上皇位的第一天。
昨夜的血流漂杵依舊還沒有散去血腥味,城牆上儘是暗紅,連地上快要凝固的鮮血也都還沒有被衝刷掉,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許多前朝的朝臣就是踏著人血走進太極殿的。
他們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龍椅上的少女。
她還沒有穿上龍袍,依舊一身戎裝,肅殺的神情本該與素麗的眉眼格格不入,隻不過在她身上卻奇妙地融合在一起,並不讓人覺得突兀。她看上去約莫十六七歲,坐在那裡,卻並不覺得有任何不符。
仿佛她天生就應該坐在那裡,接受天下萬人矚目。
誰又能想到,她出生於這座皇宮的下房,母親隻是一個宮女,養母暴虐成性,父親對她置之不理,不聞不問,是被一個老太監養大的呢?
在她出生的那一天,從來沒有人會想到這麼一個少女會坐上九五至尊的皇位。
況且還是以女子之身。
她注定留名史冊。
不管以好以壞之名。
韓問已經褪下了身上的鎧甲,換上了平日烏黑的長袍,一言不發地站在龍椅旁邊,戴著頂戴,下顎上係了繩結。
蘭成蹊看著他們,眼中仿佛流淌著一條暗河,陰沉無比。
他身上的傷勢還沒有好,胸口上麵纏了三層紗布,從敞開的外袍下露了出來,上麵還滲著殷紅的血跡。
這是一種李稚蟬很少見到的蘭成蹊,帶著一種頹廢的美感。
這個男人仿佛不管做什麼,他都是美得像一幅畫。
他的身上透著濃厚的藥味,在血腥味中顯得格外突兀,臉色慘白,站著都顯得搖搖欲墜,嘴唇卻那麼紅,透著一種不祥。
蘭成蹊看著李稚蟬,什麼都沒有說。
他的身邊站著一個年輕的官員,見李稚蟬神情從容地坐在龍椅上,怒目圓睜:“哪裡來的野丫頭,竟敢以下犯上?”
蘭成蹊有一點想笑。
而事實上他的確彎了彎嘴角。他竟然不知道,有人居然蠢成這個樣子。那個官員是沒有看見一地的屍橫遍野,還是沒有看見被血染紅的城牆?李稚蟬能以亡國公主的身份爬到如今,豈會是心慈手軟、被他人支配之輩?
他心口上的一刀就是最好的證明。
李稚蟬絲毫不動怒,聽著那個人對自己的怒罵:“一屆女流之輩竟然也妄想指染朝政,簡直異想天開,忤逆倫常!”
她微微扯了扯嘴角:“這位大人認為我李稚蟬有哪一點不符當皇帝?”
那年輕的官員愣了愣,想來沒有料到她還會還嘴,過了一會,皺著眉頭斥責:“你身為女子,本就不應該踏入太極殿,更彆提坐上皇位?”
“那聽這位大人的意思,是想取而代之了?”李稚蟬靠在龍椅上,輕飄飄地問到。
“你這小女子!”他指著她,氣得嘴歪,“如今太子依舊在世,自然應該由他撥亂反正。”
韓問輕輕笑了一聲,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他聽見。
那個官員又指著他,罵道:“你身為女子,果然隻會重用小人太監,如此卑賤之人,怎麼可以放任他藐視朝廷官員?”
韓問仿佛沒有聽到他的侮辱,依舊麵色平靜,回駁到:“若論血統,自然是陛下更勝一籌,若比倫常,襄陽王背叛舊主,更是罪責難逃。都是奴才,這位大人怎麼就可以對陛下指手畫腳?”
他看著李稚蟬,衝她微微一笑。
那個官員看著他們之間的動作,更是憤怒,隻覺得他們公然在朝堂上眉目傳情。
李稚蟬看著那個官員又想說些什麼,直接擺了擺手,風輕雲淡地開了口:“既然這位大人如此忠勇,那就送他去陪一陪舊主吧。”
她露出一個微不可查的微笑。
“來人,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