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征番外】一根刺(1 / 2)

以前的龐征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

他的父親是巨富龐德安, 母親是受寵的三姨太,自己又是長子,在家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誌驕意滿。

可也許就是因為過得太得意了, 他二十六歲時栽了一次跟頭,而且一栽便是一輩子。

其實他第一次見朱砂的時候才二十四歲,非常年輕。手下的人推開百樂門的大門, 然後他走了進去,然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個站在舞台上的女人。

說是女人,其實也就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

隻不過她太美了,已經脫離了少女那種青澀的甜美, 直接過渡到了女人的風情,讓人難以抗拒。

在昏黑的歌舞廳中, 隻有一束橙黃色的光柔和地打在她的身上,而她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龐征便清楚地知道,他想要她,想要在他的床上看見她。

他對她的感情, 源於欲/望。

其實龐征自認不是一個欲/望濃重的人。朱砂是他的第一個女人,而他之前都太過於挑剔,眼光太高,挑肥揀瘦,也沒有遇到一個合眼的女人。隻不過他見到她的第一眼, 便知道她是可以的。

朱砂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也是最後一個。

她在他的生命中靈光一現,留下了最厚重的一筆顏色,然後便永遠消失在了時間的滾滾長流中,再也不相見。

可是他對於她,卻並不是如此。

龐征不是她愛過的第一個男人,也不是能讓她最後愛上的一個男人,雖然他曾經有過這個機會。

他覺得,在朱砂的生命中,他隻能算是一個不輕不重的轉折點。

她對柳潤的迷戀在他這裡結束,對龐源的愛情在他這裡開始。

不是他不認為自己對她的傷害不深,而是他不敢將自己想象的那麼重要,因為他對她越重要,當初對她的傷害就會有多深刻。

所以他寧願自己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也不想要在她的生命中當一個舉足輕重的過客。

他遇見她的時候有多麼驕傲得不可一世,她走之後就有多麼痛苦得肝腸寸斷。

那時候的他是多麼的得意自鳴,遇見她的時候也是盛氣淩人,伸給了她一隻手,卻沒有將她拽出深淵,後來反而還一手將她推了下去。

每一天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都睡不著。

不是不想入睡,而是疼到睡不著。

頭疼,手疼,腳疼,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痛得可以抽搐。

就像她縱身一躍之後會感到的痛意。

最主要的是,心疼。

疼到不行的時候,他會抽上一口氣,暫時緩解一下,卻發現一切終是徒勞,該痛的還是會痛,不會因為自己的逃避而減輕什麼。

朱砂最終會死,還死得那麼慘烈,他是罪魁禍首。

如果不是他一開始遇見她,她就算不會脫身百樂門,也不會遇見一個將她的真心輕賤的男人。

如果不是他後來漠視她的真心,她就算沒有能和他修成正果,也不會被推向另一個男人的身邊。

如果不是他將她推向了另一個男人的身邊,她又怎麼會有機會被又一次地欺騙,在她捧著一顆鮮血淋漓、傷痕累累的心奉上的時候,她又怎麼會再一次被辜負。

他是怨恨自己的。

恨自己狼心狗肺,虛情假意。

龐征總覺得自己是愛朱砂的。

可是如果愛她,又怎麼會那樣對她。

是不夠愛她,還是壓根兒就沒有意識到?

他每一天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思考這些問題,把自己折磨得夜不安眠,甚至在她死後的有一段時間瘦不成形。

其實自從知道她的死訊後,他沒有流一滴眼淚。

哭不出來。

欲哭無淚。

那一天他出門去百樂門,卻聽到那裡的人們紛紛在談論一個人的死訊。

一開始的他很漠然。

生死有命,怎麼樣都是注定好的,人力無能為力。

可是後來他聽見了那個名字。

朱砂。

一個未來幾十年讓他幾乎夜夜不能入睡的名字。

那一刻的他隻感覺渾身上下的血色瞬間沒了,臉色煞白無比,整個人就僵硬在那裡,動都動不得。

他說不出來是什麼感受,好像也沒有書中說的晴天霹靂,甚至平淡得有一些輕描淡寫。

就隻是感覺身體中的一根骨頭被抽了出來,扔到了再也找不到的荒郊野外。

空空蕩蕩,沒有著落。

那時候的他沒有撕心裂肺,好像雖然有心如刀割,可是他依舊卻可以維持住麵上的冷漠,微微點了點頭,說了一聲“嗯”。

一聲“嗯”。

不痛不癢,雲淡風輕。

就好像那天晚上回去喝得酩酊大醉的不是自己,好像她跟自己毫無關係,沒有兩年的糾葛。

龐征還記得,他第一次與朱砂說話,他說“要不要跟著我?”

朱砂那時候已經有了女人的嫵媚,瞥了他一眼,懶散地笑了笑:“大少真愛開玩笑。”

其實他沒有開玩笑。

那時候他說要她跟著他,是意味著一輩子的意思。

隻可惜後來他犯了一個錯。

一個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錯誤。

他,龐源,以及朱砂之間三個人的孽緣都是由這一次的誤判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