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舞者 十三(1 / 2)

當梅疏收拾好自己的衣服、走出練功房的時候,她看見宋觀山就站在學校外麵。

他無疑是一個英俊的男人。

巴黎芭蕾舞劇院的校園裡麵種了許多的梧桐, 此時正好是冬天, 繁茂的枝椏上麵隻有零零星星的樹葉, 大多數都已經枯黃,掛在葉梗上麵搖搖欲墜, 仿佛隻需要下一股風就能將它們吹得七零八落, 讓人覺得一片蕭索。

宋觀山站在樹下, 低著頭, 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的頭發並不是完全的黑色,可能是因為母親是一個混血兒, 所以如果在冬天的日光下麵看著他的發梢,能看清楚上麵有著一層淺淡的栗色, 之後才慢慢過渡到深沉的棕黑。他的膚色很白,甚至可以說是帶著一點類似石膏顏色的蒼白,可是卻沒有妨礙到他的好看。

宋觀山很高, 肩膀很寬,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一個畫家, 梅疏幾乎要以為他是一個模特。

她停下了腳步,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

梅疏最愛的是他的眼睛,冷淡卻又感性, 隻可惜現在看不見。

一片落葉掉了下來,輕輕地被微風安置在他的肩膀上,宋觀山抬頭, 拂掉了寬大的樹葉,正好看進了梅疏的眼睛。

那雙灰色的眼睛看見了她,微微亮了亮。

梅疏朝他笑了笑,兩個人同時抬腳向對方走去。

宋觀山站在她的麵前,輕輕地勾了勾她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邊親了親,然後在她可以反應過來之前便鬆了手,朝她彎了彎嘴唇,清淺的笑容裡帶著一種難以察覺的得意。

梅疏:“……”

好吧,她收回以前說過的話,是誰說這個家夥冷漠而疏離的?

明明就是一個流氓。

大尾巴狼。

宋觀山將什麼東西捧給了她,梅疏這時候才發現,他的另一隻手上拿了一個蓋著蓋子的紙杯。

“給你,”他低頭看著她,眼睛發亮,臉上卻依舊是一幅不動聲色的淡漠,“我算了算,你這幾天來例假,不能喝咖啡,於是買的是熱巧克力。”

還沒等說完,他的耳根又紅了紅,將頭撇開了。

梅疏發現他向來很愛耳朵紅。

嗯。

可愛。

想親。

可是為了在外麵顧及形象,她最終還是沒有采取行動。

她隻是拉起了宋觀山的手,接過了紙杯,然後讓他低頭。宋觀山什麼都沒有問,順從地低下了頭,然後被喂了一口熱巧克力。

他舔了舔嘴唇。

梅疏踮起腳尖,在他耳邊問到:“甜不甜?”

宋觀山點了點頭。

她笑了笑:“就像你一樣。”

宋觀山的耳根更紅了,眼睛卻亮得更厲害了,熠熠生輝地看著梅疏。

然後他低聲開了口,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我覺得你也好甜。”

真的好甜。

一直甜到我的心裡。

宋觀山雖然看起來不近人情,實際在感情上是一個青澀的人。

他不說話的時候可以很撩,就像剛才,親了親梅疏的指尖,可是他說起話來卻很笨拙,話不多,每一句都好像要前思後想才說得出口。

宋觀山其實是在拿一種小心翼翼的態度對待梅疏。

他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喜歡過什麼人,梅疏是他的第一次,他總是怕自己哪裡做得不好,惹她生氣。

如果不說的話,看不出來宋觀山其實很黏人。

他們拿小公寓中不經常用的房間做成了梅疏的練功房,以便梅疏練習。

她練功的時候不是很喜歡有人旁觀,隻喜歡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想要有其他人打擾,而宋觀山知道這一點,所以每一次都在樓下自己一個人畫畫。

可是如果不是有一次抓到他,她都不知道他幾乎是每隔十分鐘就上來偷偷看她一眼,藏在門後,不敢叫她發現。

那一次是梅疏正好轉過身來,與他互相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分鐘,才意識到他在乾什麼。

她幾乎是有一些哭笑不得,沒有想到他竟然黏人到這個地步。

梅疏問他到底在乾什麼,卻沒有想到他期期艾艾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抬頭,委委屈屈地說,自己是擔心她的腳傷沒有好完全,想上來看看她有沒有受傷。

其實越和宋觀山交往,就越發現他其實就是一隻看起來可憐巴巴的大尾巴狼。

而且說謊還說得不怎麼好,一隻尾巴在後麵搖得藏都藏不住。

其實他就是想和她多呆一會兒。

當然,擔心她的腳傷也是真的。

最後無奈之下,梅疏隻能同意他可以在自己跳舞的時候呆在一邊,隻是不能把畫架帶進去。宋觀山看上去穩重、實則興高采烈地跑到樓下,帶上了一個畫板,就坐在角落裡麵,安安靜靜,也不打擾她。

後來她翻看畫板上的紙張的時候,發現他畫的都是跳舞的她。

梅疏看著麵前的宋觀山,想起了他做的那些事,微微一笑。

宋觀山摘下了圍巾,將它輕輕繞在了她的脖子上。梅疏看著他,忽然說到:“我們去之前去過的那個公園吧。”

她說的話他向來都沒有什麼異議,於是點了點頭。

那個公園離巴黎芭蕾舞劇院很近,他們便走了過去。

路上鋪著的全是梧桐樹葉,踩在上麵發出了脆生生的響聲,梅疏玩性大發,專門撿那些看起來硬一些的踩了上去。

宋觀山在後麵看著,目光柔和。

那個公園的人依舊很少,隻有小貓兩三隻。

他們又一次地來到了之前的那個湖邊。

其實世界上的事很神奇。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可是在這之間,沒有人能去斷定即將會發什麼事情。

那個時候梅疏來到這裡的時候,她剛剛會走路,而宋觀山還不是她的男朋友,隻是同居的室友罷了。

而現在,她不僅是巴黎芭蕾舞劇院青年團的首席,而且宋觀山還成為了她的男朋友。

現在的她很滿足。

她想要的,最終都還是回到了她的身邊。

梅疏並沒有被打倒。

宋觀山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梅疏回過神來,看著他,見他指了指一棵樹:“還記得那棵樹嗎?”

梅疏點了點頭。

那便是那時候她站在湖邊、他看她的地方。

那也是她第一次回頭好好地看他。

看進了他眼中的溫柔。

宋觀山微微笑了笑:“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如果你能當我的女朋友就好了。”

他伸出手來,攏了攏梅疏脖子上的圍巾,將她的一縷頭發彆到耳後,指尖順著她臉龐的輪廓滑了下來:“然後真的,我的美夢就成真了。”

“你現在就站在我的麵前。”

“是我的女朋友。”

梅疏輕輕握住他的手掌,摩挲了一下:“你低下頭來。”

宋觀山依舊是她說什麼他就做什麼,溫順地像一隻大型犬一樣低下頭。梅疏踮起腳尖,將自己的唇瓣印在了他的唇角上麵。

這是一個很輕的吻,如同蜻蜓點水,卻也很慢,仿佛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