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指萬丈天(2 / 2)

其實李雁行也才十八歲。

顧笙點頭稱是,將那些新兵蛋子一步一踢地趕到了旁邊,隨後訓斥道:“你看看你們自己,連一個人都打不過,還好意思當兵,還是回家喝奶去吧,一個個都是小娘們兒——”

說到這裡,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僵硬地扭過頭,看著李雁行似笑非笑的眼睛:“啊,我的意思是小混蛋,對,小混蛋……”

李雁行滿意地點了點頭,摁住了少年的兩條腿:“嗯,不錯,繼續罵吧。”

顧笙這才抹了一把汗。

她扯著少年來到一個安靜的角落裡,將他扔到了地上:“哎,問你呢,又發什麼瘋?”

“他們該打!”少年咬牙切齒,眼眶微紅,卻沒有看她的眼睛。

“他們怎麼你了?”李雁行無奈地用腳輕輕踢了踢他,歎了一口氣,“是搶了你的吃的還是尿了你的被子?”

他低著頭,不肯說話,突然變得十分安靜。

“說話啊,”她有些發愁地盯著他,想著要不要打一場了事,“不然我該怎麼幫你?”

少年依舊不看她,隻是瞅著地麵:“我不需要你來幫我。”

李雁行覺得有些頭痛,撐了撐額頭,深覺帶孩子是個力氣活兒:“話是這麼說,可是現在你是我的兵,你與其他人發生衝突了,這便是我的責任。”

“那他們叫我雜種也是你的責任了?”他謔地一下抬頭,眉頭緊皺,凶狠地看進了她的眼睛裡。

她在他的身邊蹲了下來:“他們叫你雜種了?”

少年又不去看她,一個人發狠:“是!像你這種天生就高高在上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李雁行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卻被他躲了過去:“誰說我不明白?”

他瞪了她一眼,嘲諷道:“你彆在我這裝模作樣,我不吃你這一套。”

“哎呀,”她笑了笑,“被你認出來了。”

他不說話,氣鼓鼓地蹬著土。

“但我也不是誆你的,”李雁行摸了摸鼻子,想了想,“至少這次不是。我娘生我的時候死了,我從小在軍/營長大。我是個姑娘,卻又喜歡舞槍弄棒,因此小時候有不少臭小子欺負我,罵我是野種,然後你猜我怎麼樣?”

少年依舊不開口,可是她能看見他的耳朵微微豎了起來。

李雁行知道魚兒上鉤了:“然後我就把他們用馬鞭抽得半死,十天半個月下不來床。”

少年聽到這裡,立馬不服地仰起了脖子:“那你還不讓我打他們!”

“那你知道我爹又對我做了什麼嗎?”李雁行依舊笑眯眯。

“什麼?”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問到。

“他把我的腿給打斷了,”她又手賤地試圖去掐他的臉頰,被他“啪”的一聲打開了,“所以除非你也想我打斷你的腿,那你就繼續去打架吧,我不攔著你。”

少年又不張嘴了。

李雁行揉了揉臉,覺得翠翠每次都能苦口婆心地教育自己真是花費了莫大的耐心:“你們都是我的兵。所謂打虎親兄弟,你們雖然不是血親,可是隻要在我的麾下,你們就得把彼此當做親兄弟。戰場上刀劍無眼,你多一個人去信任,那就是多一雙眼睛,多一雙耳朵,多一雙手。”

“你永遠要記住,你的憤怒與刀尖要對準的不該是你的袍澤兄弟,而是那些敵人。你們保護的是同一塊土地。”

“知道嗎,刀鋒永遠向外不向內。”

少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李雁行聳了聳肩:“當然,我知道,你有突厥血統,有人勢必是要以這個來羞辱你,可是這沒有什麼好可怕的,你並沒有低人一等。你雖然改變不了自己,可是你可以改變彆人對你的看法。現在的人們眼中你是突厥的小雜種,可是你要知道,總有一天,他們看到的不會再是你的血統,而是你的戰功與勇猛。而這個,隻能靠你自己去爭取。”

“你可以用拳頭讓他們閉嘴一時,卻隻能靠自己的努力來讓他們閉嘴一世。”

“如果以後有人再羞辱你,你要麼就光明正大地在台上打敗他,要麼就想,以後你是要當將軍的,不需要和他們計較,好嗎?”

他依舊還是沒有說話,不過卻微微點了點頭,隻是幅度很小,讓她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不過你不要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喜歡你。”

“隨便,”李雁行終於呼出來了一口氣,畢竟哄孩子不容易,“不過這一次你挑頭鬨事,還是要按軍法行事的,所以待會兒你去顧將軍那裡,自領二十鞭。”

他又瞪了她一眼。

“打完之後你就來我這兒吧,以後跟著我,就當我的小兵好了,省得你再和彆人打起來。”

她以為少年會反抗,誰知道他竟然又點了點頭。

李雁行挑了挑眉。

看來這小傻子也不傻嘛,就是有點兒瘋。

總而言之是個刺頭。

“好啦,”她拍了拍手,站了起來,“我跟你說完了,走吧走吧,讓我清靜一會兒。“

不過她可能天生就是一個勞碌命,還沒等少年也站起來,她便聽見城牆上的號角響了起來。

突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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