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 23 章(1 / 2)

前一秒狂喜, 後一秒大悲。

何箏陡然頭皮發麻,神情驚惶猶如遇到惡鬼,就在這時, 石壁之中晃動的鐵絲陡然支撐不住地彈出來,網的一角塌落,何箏猝不及防失去平衡,一下子從網上翻落了下去。

“陛下救命啊啊啊——”

何箏條件反射的抱緊懷裡的帽子,耳邊風聲呼嘯, 心臟提到嗓子眼,他懷疑自己必死無疑。

腰間忽然一緊, 方天灼也跳了下來。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 人正緊緊貼在方天灼胸前,男人抓著一根垂下來的藤蔓懸在半空中,臉色陰沉的望著他:“還抱著它作甚?!”

何箏立刻把懷裡的帽子扔掉,一把抱緊了方天灼的脖子,亂成鳥窩的頭發貼在男人脖子前, 方天灼麵無表情的望著他纖細到一擰即斷的脖子, 一手將他環緊, 腳踩崖壁施力。

連續兩次毫無心理準備的蹦極一樣的體驗, 何箏嚇得很慘,一直到方天灼落地,他還雙腿懸空的掛在對方的脖子抖個不停。

方天灼把身上的大型掛件放了下來, 何箏雙腿發軟的落地, 陡然扶著崖壁開始嘔吐, 可他早上原本就沒吃什麼東西,此刻自然吐不出什麼,揉著快要衝出來的胃,他先抹了抹臉上的眼淚。

涼了。

涼透了這回。

他偷偷去看方天灼,後者也在看他,何箏縮脖子,道:“嚇,嚇死我了,林子裡怎麼會突然冒出來一個繩兒……”

“絆馬繩,為了阻止參賽者靠近懸崖發生意外。”

“幸好懸崖下麵有網……”

“防止有人墜崖傷亡,朕著人布置的。”

“陛下真是英明神武,運籌帷幄,未卜先知,如果不是您,我可能就沒命了。”何箏咧了咧嘴,見他臉色陰沉克製,又不安的垂下了腦袋。

方天灼垂眸,突然握住了他的腳,何箏微微一抽,這時才發現自己腿上刮出了一道血痕,方天灼撕開褲腿給他係緊,何箏疼的呲牙,對方看了他一眼,他又臉色蒼白的討好笑。

方天灼收回手,突然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半邊臉,何箏的臉頓時被他有力的手指掐到變形,那一瞬間,方天灼眼底的殺意仿佛是有形的,何箏條件反射的摳緊身下的石頭,剔透的眸子瞬間湧出水霧,他驚疑不定,呼吸都仿佛要停止。

方天灼下巴緊繃,何箏瞪大眼睛不敢眨,但眼淚卻沒出息的從眼角落了下來,方天灼盯著他半晌,眸子波濤洶湧,變幻莫測。

何箏的臉被掐的通紅,漸漸有種窒息的感覺,他毫不懷疑,方天灼會在下一秒把他的腦袋擰下來。

僵持之後,方天灼卻陡然鬆手,一把將他摟到了懷裡,男人低下頭輕輕吻著他濕潤的唇,以及被嚇到雪白的臉,壓抑著,低聲道:“你嚇到朕了,知道嗎?”

何箏下意識點頭。

方天灼伸手撫了撫他淩亂的發絲,柔聲道:“下不為例,嗯?”

何箏跟他對視,細白的手指揪著他的袖子,又一次點頭。

他依然沒有點破。

仿佛是在單純的提醒他,以後小心點,不要再朕擔心。

何箏垂下睫毛,又被他親了親,怯怯道:“我們怎麼上去呀?”

“會有人來尋。”

“哦。”

何箏動了動,肚子咕咕叫了起來,方天灼沉默了片刻,把他放在石頭上,起身便走。

何箏卻突然站起:“你,你去哪?”

他雖然怕方天灼,可他更怕這空無一人的崖底,這裡說不定會有吃人的猛獸,那些東西可不是他說了好話就會放過他的。

“弄點吃的。”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何箏扯著衣角,神態不安,方天灼看向他的腿,何箏忙道:“沒關係,我,我能走。”

“坐回去。”他用不容抗拒的語氣命令,何箏兩步退回去,一屁股坐回石頭上。

方天灼將冠冕丟到了他腳下,消失在了他麵前。

何箏把他的冠冕撿起來,想著要是有獅子來咬他,他就把這個帽子拿出來嚇唬它,這上麵可是有這個世界最牛逼的人物的味道,說不定管用呢。

他忐忑不安的等了很久,方天灼提著一隻血淋淋的剝了皮的兔子回來了。

他先把兔子丟到一邊,撿來乾柴,用一塊薄石板架在兩塊石頭上升了火,然後抓起了何箏的腿,將手裡搓爛的草藥敷到傷口上又一次纏緊,何箏疼的臉色發白,但一聲不敢吭。

這男人如今雖然貴為皇帝,但自己動手能力卻不是一般的強,何箏的藥上好,他又繼續去處理兔子,處理的差不多的時候,那塊薄石板已經被燒熱,何箏眼睜睜看著他用匕首把兔肉割成薄片放在上麵,不一會兒便熥的滾熟,還噴香。

一時有些懵逼。

對於方天灼的印象,他很多都是從書裡看來的,知道他高高在上,喜怒無常,暴佞陰狠,視人命如草芥。但沒有人告訴他,他竟然還會打野味,烤好了之後,第一片給他吃。

何箏盯著他挑過來的肉片,畏怯的接過來,吹了又吹,才緩緩放進嘴裡。

雖然沒有調料,但肉質鮮美,飽腹已經足夠。

“我,我來吧……”何箏不敢一直吃,主動要求乾活,方天灼沒有阻止,何箏於是用兩根細竹竿兒翻著石頭上的肉,方天灼則一片片的割下來放上去。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關於他今天逃跑的事情,方天灼一嘴都沒提。明明什麼都知道,明明都親眼看到了,明明恨不得殺了他,可他還是可以一句指責都不說,一句理由都不問,一個字都不提。

何箏覺得他這樣真的不好,有什麼事情憋在心裡乾什麼呢,還不如痛痛快快的說出來,可想到他要真說出來,那就是問罪了,又覺得這樣似乎是挺好。

何箏低著頭,默默地翻著肉片,烤好了夾起來吹吹,正要朝自己嘴裡塞,突然發現方天灼正冷冷看著他。

他把微微張開要吃的嘴改了形狀,撅起來又吹了兩下,慢慢的送了過來,軟聲道:“陛下您吃。”

方天灼就著他的手把肉叼走,何箏又低頭繼續,烤出來吹吹再喂給他。

一個兔子兩人分著吃完,方天灼砍了竹子接了山水,在石板上蒸了一下,重新倒入另一個不燙的竹筒裡,遞給了他。

水有些溫熱,還帶著淡淡的竹香,何箏就著喝了,隱隱有了飽意。

方天灼坐在他身邊,何箏繼續抱著他的冠冕,相顧無言了一會兒,他小聲找話題:“陛下武功高強,不能飛上去嗎?”

“你自己留下?”方天灼冷聲反問,何箏立刻閉嘴。

他自己留下,不被野獸咬死也會餓死。何箏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有任何野外生存的技巧,他連魚都不會釣。

崖底陰涼,到了下午,何箏立刻感覺到了一股冷意,他默默低下頭,扯了扯衣角,想蓋住露在外麵的傷腿,他的腿已經感覺有些冰涼。

方天灼瞥了一眼他的小動作。

那條腿細長,瑩白如玉,刻意遮擋反而更帶了幾分勾人的意思。

方天灼站了起來。

他一有動靜,何箏就像驚弓之鳥般瑟縮不安,警惕的瞧他。

寬大而沉重的龍袍對著他的腦袋丟了下來,何箏呆了呆扯下來,默默的撐開袖子穿在了身上。

龍袍寬大,上方的刺繡竟然是立體的,十分厚重,他費勁的把手指從裡麵露出來,裹緊自己,抬頭去看方天灼,對方已經遠遠走開。

何箏抬眼看看快要完全落下去的太陽,心裡一咯噔,急忙站起來跟了上去,方天灼個子比他高,肩膀比他寬,龍袍穿他身上有些拖遝。

何箏還沒忘記抱著他的帽子,上方玉旒碰撞發出響聲,方天灼轉臉看他,何箏立刻停下。

他一轉身,何箏又跌跌撞撞的跟上,亦步亦趨,生怕自己被丟掉。

雖然理智告訴他方天灼還指望他生小朋友,可他喜怒無常的,誰知道會不會改變主意讓野獸吃掉他呢?何箏覺得自己得對自己的小命負責。

方天灼走得快,何箏腿受了傷,要跟上他十分吃力,大抵是覺得他煩,方天灼停在前麵皺眉,道:“你在這裡等。”

何箏看了看黑下來的天,心裡打鼓,小聲道:“可,可是我害怕呀。”

方天灼眼皮跳了跳,何箏拖著另一條越發沉重的腿朝他靠近,認真的討好道:“陛下放心,我可以跟上的,您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我遠遠的看著您,心裡就有安全感。”

方天灼陰沉著臉看他片刻,伸手把他抱了起來,大步朝前走去,何箏吐出一口氣,一手摟著帽子,一手勾著他的脖子,聽到頭頂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心裡頓時一陣苦澀。

這崖底已經夠冷了,再來一場山雨,他懷疑自己又得感冒。

不過他終於明白方天灼那麼急著走不是為了把他丟下,而是要找山洞了,畢竟這種夜晚,要是沒個避雨的地方,鐵打的身子估計也撐不住。

方天灼終於找到了避雨的山洞,何箏被放到地上,發現他轉身又出去,急忙又跟了上去。

方天灼凝眉看著突然變得格外黏人的家夥,“朕就在附近找些乾柴。”

何箏弱弱的裹緊龍袍,輕聲道:“那我就在洞口看著您,隻要看著就好了。”

方天灼沒有再理他。

何箏走到洞口扶著石頭,眼珠跟著他的身影轉來轉去,直到方天灼重新回來,抬手將乾柴丟到地上,他又神色陰鬱的看了一眼何箏,後者條件反射的想做點兒什麼,伸手扯了扯乾草鋪平,怯怯的攤開雙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天徹底黑了下來,雷聲轟鳴,暴雨傾盆而下,何箏被洞口吹進來的冷風弄的抽鼻子,素白的手伸在火堆邊邊,因為跟方天灼相對而坐,他甚至不敢把手伸的太長,畢竟火是方天灼升的,而且他這會兒臉色實在太難看,他怕對方猝不及防給他剁了。

一陣冷風吹過,何箏又哆嗦了一下。

點火的時候方天灼特彆選了背風的地方,後來何箏鋪乾草把位置讓給了他,所以這會兒自己正對著風口,被吹的暈乎乎。

方天灼皺著眉:“過來。”

何箏猶猶豫豫蹭過去,便被他一把扯到了懷裡,何箏的手被他抓起來朝火上舉。

何箏以為他要燒自己,條件反射的掙紮著縮回來,神色驚惶眼神慌張。

方天灼臉色鐵青。

何箏眼淚在眼圈打轉。

今天的事兒沒完。

他知道的,方天灼很生氣,他今天差一點,差一點點就殺死自己。

方天灼克製的繃緊下頜,雙手包裹住他冰涼的手,陰鬱道:“朕就那麼可怕?”

何箏淺淺笑道:“怎麼會呢,陛下像天上的太陽神一樣英俊,隻是您的光芒太過耀眼了,所以唔……”

方天灼突然堵住了他的唇,何箏縮起肩膀被他摟緊,耳邊是暴雨嘩啦啦砸在地麵的聲音。

男人吻的很凶,唇瓣廝磨,何箏被放開的時候,嘴唇漲漲的,身體又一次被男人擁緊,方天灼克製的撫著他的頭發,呼吸緩緩。

何箏頭皮發麻的感受著他插在自己發間的手指,渾身僵硬。

這個男人,不會在這裡做那種事吧。

他覺得自己真的會死。

“陛下……”何箏輕輕推他,道:“我有些困了,想睡覺。”

方天灼張開雙臂看他,何箏一點點從他懷裡朝外挪,一邊問道:“我可以睡嗎?”

方天灼徹底鬆了手,算是默許。

何箏想躺的遠遠的,但最終還是擔心方天灼會把他扔在這兒,於是便睡在方天灼身邊,悄咪咪把他的衣角壓在身下,這才放心的閉上眼睛。

但精神高度緊繃的情況下,他根本睡不著,方天灼微微有什麼動靜他都要屏住呼吸。乾草下麵似乎還有小蟲子在爬,何箏僵硬的小心翼翼的翻身,正好看到方天灼撿起一截乾柴丟到火裡。

火光映著他俊美無儔的臉,那張臉依然十分可怕,可仔細想,何箏也明白。原著裡的何箏作成那樣他都能一直忍著,此刻相信也是一樣的,他在等,等著他懷孕,孩子長成……

難道自己注定逃不過原主的結局嗎?

何箏緩緩坐了了起來,方天灼無視了他,依然靜靜的坐著。

何箏咬住嘴唇:“陛,陛下。”

方天灼停下動作,依然沒有看他。

“我今天墜崖,真的隻是意外,我,就跑著跑著,然後迷路了,就,就不知道怎麼回事,跑到那個懸崖那兒了……”

他很怕方天灼會把這一筆記著日後跟他清算,儘管此刻粉飾起來好像十分無力,但該做的努力一定要做。

方天灼轉過來看他,何箏努力讓自己表現的真誠,方天灼捏緊手指,拇指克製的摩擦指節,緩緩道:“朕知道。”

知道?知道什麼呢?何箏心裡有些難受,方天灼好像什麼都知道,但……他什麼都不質問,他巴不得方天灼問他為什麼跑,把話說開了,打他一頓,罵他一頓,關他一年的緊閉,再或者直接砍了他也好,總比現在沒底的強。

可這層窗戶紙,換成他來捅,何箏卻不敢。

他看著方天灼冷漠的神色,鼻頭忽然發酸。這樣提心吊膽的活著,真的有意思嗎?他在現代的身體是不是還在,還能不能再回去呢?

可是,想到要放棄自己的生命,死後不知道又會去什麼樣的世界,萬一比現在更恐怖,難道就一次次的死下去嗎?何況誰知道還能不能再活一次呢。

何箏不想死。

他躺了下去,蜷縮起身子默默閉上眼睛,頭痛欲裂,腹部隱隱有些冰涼墜痛,卻因為思緒紛亂而翻來覆去。

方天灼很安靜,除了偶爾加柴沒有彆的動作。

何箏最終還是疲憊的睡了過去,迷迷瞪瞪感覺有人摸了摸他的額頭,隨即身體便輕飄飄的被抱到了一個溫暖的地方,他按在腹部的手被拿開,接著一陣溫暖緩解了那裡的刺痛,何箏漸漸放鬆下來,完全進入夢鄉。

暴雨之後,崖下一片清新濕潤,何箏迷迷瞪瞪醒過來,自己還在地上躺著,昨天被人抱起的感覺似乎是一場夢。

外麵傳來交談聲,他意識到是有人找來了,疲憊的從地上爬起來,他還沒忘記把方天灼的帽子抱起來,裹緊衣服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聶英和江顯的臉色齊刷刷一變,方天灼轉過臉,道:“回罷。”

何箏揉眼睛,乖乖跟上,聶英跟江顯對視一眼,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一瘸一拐的何箏突然踩到了過分長的袍子,一下子絆出去,腦袋duang的撞到了方天灼。

男人看過來的眼神瞬間把他的瞌睡蟲全嚇跑了,何箏精神倍兒爽的繃緊皮,方天灼陰鬱的看他幾息,彎腰把他抱了起來。

聶英甩眼神:陛下不高興。

江顯甩回去:沒死人是好事。

聶英:好像在鬨彆扭。

江顯:這個何公子不簡單。

聶英看了一下穿著龍袍被陛下抱著的家夥,默:何止是不簡單啊……

何止是不簡單的何公子被放到了懸崖上垂下來的大籃子裡朝上提,方天灼等人則順著垂下來的繩子飛簷走壁朝上攀。

何箏坐在籃子裡看著男人矯健的身影,一臉羨慕:“陛下真是英姿颯爽,武功高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