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 23 章(2 / 2)

方天灼沒有理他,身姿如燕的率先上去了,何箏披著龍袍也沒見有皇帝的樣子,小雞似得坐在籃子裡,默默摸了一下懷裡的冠冕,悲傷的歎了口氣。

要是穿成方天灼多好啊,逮誰秒誰,人生蘇爽。

他扒著籃子朝下看,離崖底已經很高了,頓時有些擔心這拴他的繩兒結不結實,萬一斷了可怎麼辦,雖然目前的處境見不得比死了好多少,可摔成肉泥還是有點重口了。

一旁的聶英見狀道:“善首大人不必擔憂,有我二人在此,定拚命護您周全。”

江顯也溫和道:“若是怕,不要往下看。”

何箏縮回去,仰頭看了看拴著自己的那幾節繩兒,不是很放心的點了點頭。

萬千焦慮之中,他總算上去了,剛一落地,就發現周圍站了許多人。

春獵當天皇帝跳崖,來的許多人魂兒都要飛了,好不容易見到方天灼躍上來,剛喘口氣就見到了那威武霸氣的龍袍裹在一個單薄的身子上。

何箏一下子被這麼多人盯著,差點兒忍不住後退兩步又掉下去,意識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的衣服上,呐呐道:“昨天,我冷……”

就算冷你也不能穿龍袍啊!!

所有人都心潮洶湧,何相的眸子卻劃過一抹精光,如今這枚棋子在皇帝的心裡,竟然已經這般重要了嗎?

何箏被看的渾身彆扭,身體突然懸空,方天灼又一次把他抱起,直接跨上了馬:“回營。”

有官員湊到何相國身邊,含笑道:“恭喜何相,貴公子如今榮寵加身,假以時日,前途不可估量啊。”

何相國輕笑一聲,虛偽道:“能得陛下聖心,是箏兒的福氣,他好好的,本相這個做父親的,也能安心了。”

何錦華也被好友撞了一下:“三公子以後升了官兒,可彆忘了咱們。”

何錦華笑道:“猶未可定呢。”

“陛下何時對誰這樣恩寵?”好友負手感歎道:“也隻有何二公子那樣的美人,才能入得了陛下的眼了。”

何箏被一路帶回營地,丘水洛正擰著眉翹首盼望,乍然見到方天灼,頓時一臉歡喜:“陛下……”

被龍袍裹著的何箏尷尬的對她笑了笑。

丘水洛臉上的歡喜碎了。

“扶善首下去休息。”何箏被放下馬,跳著腳回到營帳裡。

很快有太醫過來給他看傷,他腿上是鋒利碎石刮的外傷,傷口很長,好在深度沒到骨頭,太醫開了外傷藥,讓他每日記得換,便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方天灼還要處理春獵的事兒,受傷的何箏在洗去一身疲憊之後吃了點東西,便沉沉睡了。

他又夢到自己變成了仗劍江湖的大俠,醒時悵然若失的坐起來,靠在床頭看自己裹著繃帶的小腿。

膝蓋剛好,大腿還疼著,結果小腿又刮到了,何箏回想這一個多月的穿越之旅,豈是一個慘字能夠形容的了。

難道他這輩子真的離不開方天灼了嗎?

何箏腦袋磕床頭,心情沉痛。

“何相留步,善首還在歇著,奴婢前去通報一下。”

帳外傳來的聲音讓何箏微微一愣,南菁很快走進來福身:“大人,何相求見。”

何相國如今見他竟也要用上求字了,何箏樂了:“讓他進來。”

床幃被拉開,何箏披著袍子坐好,何相國很快走進來,道:“老臣見過何善首。”

何箏樂了,道:“有事兒嗎?”

何冶朝兩邊看了看,何箏揮手讓人下去,道:“說吧,找我什麼事兒。”

“為父見你受傷,實在心疼,特彆來看看,傷的重不重?”

他一臉慈父的神情看得何箏歎為觀止,如果不是看過原文,如果不是上次在相府鬨事時這老東西臉色冷酷,何箏真有種他真操心自己的身子呢。

“重的很。”何箏歎氣道:“我都快疼死了。”

何冶一臉心疼的道:“委屈箏兒了。”

何箏學著方天灼平時質疑自己的眼神盯著他看,老狐狸這臉皮可真夠厚的,被他盯了半天都麵不改色,何箏於是道:“您老臉皮可真厚。”

何相臉略略青了。

何箏端起茶盞,道:“有話直說吧,彆拐彎抹角了,膩得慌。”

何冶此次前來是為試探,心裡其實也有些打鼓。如今這個何箏不管是說話語氣還是神態眼神,都跟之前差彆很大,對他完全沒有敬重的意思,思來想去,有些話還是不宜現在說,於是歎了口氣:“我知道,箏兒心裡是有些埋怨為父的,為你強行改變體質,為父心中也是十分不忍,隻是你生的如此俊俏,卻手無縛雞之力,為父這樣做,也是想為你找個靠山啊。”

何箏冷笑,老東西,嘴裡沒一句真話,虛偽的讓人作嘔。

“相爺說的這是什麼話,本大人對陛下之心可昭日月,又怎麼會因為這件事埋怨你?我倒是要謝謝您,給我一場好姻緣呢。”

兩人相視,虛偽一笑,但在對方天灼拍馬屁的態度上,父子倆表現了出奇的一致,何相也道:“陛下高大英俊,天資非凡,如今對你恩寵有加,為父也算放心了。”

說曹操曹操到,方天灼忽然掀簾而入,淡淡道:“相國也來看箏兒了。”

何相國急忙站起來行禮,道:“老臣見箏兒腿腳不便,心裡擔憂,特來慰問一番。”

方天灼頷首,走向何箏,道:“可好些了?”

何箏立刻一改方才的虛偽,乖巧道:“我好多了,有勞父親特彆跑一趟,辛苦了。”

他跟剛才刻薄的模樣判若兩人,何冶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何箏眼珠兒一轉,忽然扯住了方天灼的袖子:“陛下,這次父親真的特彆特彆有心呢,聽說我墜崖得陛下護佑大難不死,他剛才還提議說要親自茹素一年為陛下與贏國祈福,我勸都勸不住,他非得讓我跟您請示,要您派人監督,若是一年內桌上見了葷腥,他便自行把腦袋獻上!”

何相:“……”

方天灼挑眉,道:“朕聽聞何相素來喜食狗肉,一侯兩頓不可或缺,一年茹素,是否有些意氣了?”

古代沒有一周之說,五日為一候,三候為一氣,二氣為一節,也就是一個月。一年有二十四氣節和十二個月。這一侯兩頓,幾乎可以說隔兩日就要吃一頓了。

何相的臉幾乎要綠了,剛抬手要說話,何箏就搶先道:“哎呀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父親,他可是大大的忠臣,莫說一年茹素,便是兩年,隻要是為了陛下,他也做得出來的!”

何相艱難道:“箏兒……說的極是。”

“是吧。”何箏說:“父親是真心請願,陛下快快準了吧。”

他滿臉打著壞主意的模樣十分晃眼,方天灼收回視線,道:“那便依相國的意思,朕與大贏,就托付與相國了。”

何冶急忙跪下,“陛下言重,臣,謝主隆恩。”

“退下吧。”

何冶躬身退出營帳,一轉臉就看到何錦華戳著一個烤好的兔子過來,滿臉喜色:“父親快看,兒子昨日的戰利品,特彆拿開給您嘗嘗。”

何相暴怒,一把將兔肉拍掉,陰沉道:“從今日起,全府茹素,如有違背,亂棍打死!”

何相謝主隆恩之後退下了,那誠惶誠恐的身影看得何箏差點兒笑出聲。方天灼唇角也難得彎起,側目過來看他精致的眉眼,何箏一跟他對視,笑意就慢慢消失了。

他低下頭看一眼自己抓在方天灼袖子上的手,悄咪咪的縮了回來。

怎麼又跟方天灼獨處一室了啊。

方天灼笑意不減,隻是溫和的眸子漸漸陰鬱,他單手撐在床上,湊過來吻他。

何箏小小縮了一下,被他一把抓了過去,唇又一次被掠奪,這男人顯然從昨日就在克製,何箏被他強悍的按下去,被吻到幾乎窒息。

“善首……”營帳的簾子被掀開,薑複揚舉著烤好的鵪鶉走進來,將何善首困在身下的男人側目,聲音森寒:“滾出去。”

薑複揚雙腿一軟,掉頭奔了出去,一口氣跑出去好幾米,停下來看著手裡的鵪鶉發呆。

何箏頭暈目眩,但不敢動,不敢掙紮,也不敢推他,方天灼的氣勢像是攜帶著風刃,立刻要將他淩遲處死。

但他死屍一樣的反應卻成功的讓方天灼停下了,這男人臉色陰鶩的凝望著他煞白的臉,何箏又一次,大無畏的揚起兩邊嘴角,討好的笑。

方天灼按在他臉頰旁的手指收緊,何箏的耳邊可以清楚的聽到他捏的骨骼作響的手指,眼角甚至能瞥到上麵爆起的青筋。何箏仿佛繃緊的弦一般發著抖,臉頰旁的五指忽然張開,方天灼壓下心中陰霾,克製的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低聲道:“睡那麼久,也該吃點東西了。”

何箏點頭,方天灼重新坐起來望著他,何箏跳下床,飛快的拿起外袍披上,將長發抓出來,淺笑道:“我要不要,把頭發束一下了?”

方天灼伸手,何箏頓了頓,抬步走過去,被他拉到腿上坐下,方天灼嗅了嗅他的頭發,取過發帶為他綁起,眸子落在他脖子上方才弄出來的痕跡上,又一次暗了下去。

昨日春獵因為方天灼的缺席而未曾選出冠軍,但收獲最多的卻毫無疑問是薑複揚,此刻大家三五成群圍成一團,吃的均是自己的戰利品。

何箏跟在方天灼身邊去了大帳。

他的確餓了,肚子裡空空的,但剛才被嚇了一波,這會兒食欲其實有些下降。

方天灼在桌前坐下,桌子上還是隻有他們兩個,因為是春獵,到處都是肉食,何箏拿起筷子,照例先給他夾,方天灼卻道:“不必顧朕。”

南門良彎著腰上來伺候,何箏隻好把那一塊肉夾回來,放在自己碗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驚嚇過度,他的胃裡隱隱有些不適,小口小口才能勉強咽下去。

桌上滿滿一桌野味,何箏卻越吃胃口越淺,但方天灼沒有吃好,他也不好放下筷子,於是就戳著碟子發呆。

總覺得繼續待下去,小命堪憂啊。

方天灼顯然在隱忍,但從他這兩日的表現來看,何箏覺得自己隨時會被捏碎脖子。

他摸了摸自己脖子,儘管不想,也不得不承認捏死他對於方天灼來說可能就像捏死一隻剛出生的小雞仔一樣容易。

方天灼停下了筷子,玉筷碰撞玉盤的清脆聲音讓何箏回過神,他急忙放下筷子,對上方天灼看過來的視線,又一次揚起兩邊嘴角。

這是充滿著真誠、乖巧以及討好的微笑。

方天灼眯了眯眼睛,南門良向何箏使眼色,何箏隻得收起笑容,誠惶誠恐。

“吃好了?”

“嗯,好了。特彆飽。”何箏摸著自己癟癟的肚子說。

“下去吧。”

這種好事何箏當然不會拒絕,他站起來立刻朝外走,卻聽他又道:“等等。”

何箏轉回來,被他招手叫回去,溫順的走回來,方天灼凝望著他片刻,道:“把臉遮起來。”

“???”

何箏不敢不從,下意識抬起寬袖遮起臉,隻露出一雙剔透的眼睛,試探:“這樣?”

那眼睛漂亮的讓人心臟發緊,方天灼的手不自覺在桌上輕扣,南門良機靈的轉身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取了個紗帽過來,“善首先將就著。”

何箏接過來戴在頭上,方天灼看了一會兒,才道:“出去吧。”

好不容易走出大帳,何箏一口氣跑出去好幾百米,扶住一側的樹木大口喘氣,他雙腿發軟,順著樹坐在地上兩隻腿還像上了彈簧一樣抖個不停。

“箏兒。”耳邊傳來何錦華的聲音,何箏透過輕紗抬眼去看,用衣袍蓋住腿,道:“乾嘛?”

何錦華在他身邊蹲下來,道:“為何戴了紗帽?”

何箏皺著臉,滿心不爽:“關你屁事?”

何錦華愣了愣,低笑道:“陛下讓你戴的?”

何箏不想理他。

“我能理解他,若是我得了你,定然也不願讓彆人看。”他隔著紗看何箏臉部的輪廓,目光癡迷,何箏大怒,突然一腳踢在他肩膀:“信不信陛下割了你的舌頭?”

何錦華被踹坐在地上,索性便坐著了,低笑道:“哥哥脾氣真的變了,不過我知道,你定然舍不得的。”

“我呸。”何箏罵:“你個王八小蛋,如果不是你,我能有今天?!”

何錦華被罵的愣了愣,無奈失笑:“你還在恨我?”

可不是麼,何箏簡直恨的牙癢癢,他簡直想把何錦華生吞了!

不想繼續理他,何箏站起來就走,何錦華跟上他的腳步:“我知道你的委屈,你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好不好?”

何箏突然從地上撿了個石頭,憤怒的朝他砸了過去,何錦華條件反射的躲開,何箏更怒,從地上抓了一把土撲了上去,何錦華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泥巴,急忙握住他的手腕:“箏兒……”

何箏氣到爆炸,一腳踢他腿上,小孩打架一樣瘸著腿推何錦華,後者被後方石頭絆了一下,一下子跌倒在地,何箏惡向膽邊生,不分三七二十一對他一陣拳打腳踢,邊打邊罵:“你還裝!還裝!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告訴你,你撅屁股我都知道你拉什麼形狀的屎,你個壞心腸的王八小蛋,以後離我遠點兒,離我遠點兒聽到沒?!”

身份有彆,何錦華不敢反抗,被他打的極為狼狽。

直到薑複揚過來扯住了何箏:“怎麼了,他欺負你了?”

“你瞎了……”何箏看清楚抓著自己的人是誰,語氣陡然變得溫柔:“嗎……複揚公子聲音好亮,我這一時閃了舌頭,您彆放在心上。”

何箏又轉臉怒斥:“快滾!”

何錦華從地上爬起來,抹了抹臉,眉頭緊鎖,想說什麼,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

他的箏兒,怎麼變成了這樣。

何箏把自己的手腕抽回來,薑複揚默了一下,道:“你……為何戴起了紗帽?”

何箏笑道:“可能因為我見不得人吧,複揚公子這麼跑這兒來了,又想聽兩句好聽的?”

薑複揚頓了頓:“其實不用特意恭維我,雖然話是好聽,可你滿臉都寫著是假的。”

何箏沉默。

薑複揚又道:“善首心情不好,可是跟陛下鬨了脾氣?”

何箏轉身就走,薑複揚急忙跟上,道:“陛下這般疼愛善首,想是舍不得給你委屈受的,善首何不向他賠個不是,說兩句好話,這個你最擅長了,陛下也是愛聽的。”

何箏停下了腳步,他走到了樹林邊緣,下方是陡峭的長滿灌木的山壁,從這裡可以看到上山的蜿蜒小路,他問:“那些人運的是什麼?”

“是水,這春獵還要幾日,這些人日日都會過來送水,還有一些酒館飯店會上來收走這幾日囤積的獵物,防止丟棄。”

何箏的心又怦怦跳了起來:“那,那些水用完之後呢?”

“他們來送水的時候,自然就將空桶取走了,善首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何箏道:“沒什麼,就是好奇。”

好奇,這上山下山的水車,是不是會比出入宮中的水車,管的要鬆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