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後續:兩個世界<2>(2 / 2)

他後悔極了。

他應該在何箏湧出這個念頭之後,就把他關起來,關到他隻能依靠他,要什麼父母兄長,他們隻要有彼此就夠了。可何箏卻仿佛能夠猜到他下一步想做什麼,他提前把話都說的明明白白,仿佛真情實感,他會把眼淚作為武器,哄的他心軟。

他把自己的情緒拿捏的太到位了。

永遠知道根據自己的情緒給出什麼樣的反應。

他心裡有兩個聲音在爭辯,一個說,他不會回來了,因為這個世界裡沒有他喜歡的東西。另一個說,他會回來的,他說過,這個世界哪裡他都不喜歡,可這裡有朕。

他是個騙子。

他不會再騙朕了。

他會,他的謊言層出不窮。

他答應過朕,會回來的。

一個小騙子說過的話,怎麼可以當真?

他喜歡朕。

那又怎麼樣,愛情不是一切。

他是朕的一切。

他有相處二十幾年的父母和兄長……

朕有小皇子。

你真可憐,方天灼,你看你,像不像曾經給王皇後下跪時候的樣子,會讓你卑微懇求的東西,永遠都是假的。隻有你自己搶來的東西,才是真的。

……他說過,兩個人在一起,要給出彼此足夠的空間。

如果你一開始給了他空間,你猜他會不會跑的遠遠的?

現在不一樣。

你覺得他更愛自己,還是更愛你?

……

方天灼靜靜盯著何箏,他想,如果何箏真的愛他,那麼他就會提前回來的,他一定會提前回來的。他應該知道朕離不開他,朕不能沒有他的。

他催眠一樣,就這樣相信了自己的話。

他相信,如果何箏愛他,那麼他就會提前回來,否則,他便是不愛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這個夜晚,方天灼依然沒有睡,小皇子半夜又鬨了起來,他轉臉看過去,眼中的狠厲一點點的溢出來。

這個孩子,不是何箏自願要的。

他一點都不喜歡生孩子。

那麼,他對小皇子的愛又怎麼會是真的呢?

他將小床拖到了身邊,每湧出一個想法,心裡便被砸入一顆釘子,深深的植進去,仿佛再也拔不出來。

何箏難得跟父母相聚,暢談一整夜之後,父母先支撐不住,要準備睡了,他便也帶著困倦的何問初一起躺在了床上。

他做了一個夢。

夢裡遍地浮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看到一隊官兵闖入了民宅,強搶民女,強·暴民婦,他看到他們將很多人從屋內拖出來,百姓們瑟瑟發抖的跪在地上,剛懂事的孩子張著驚惶的雙目,一個太監陰陽怪氣的喊著:“誰家人口齊全,就得抓幾個出來殺了,不過陛下仁慈,許你們自己說死哪個,哪個先來?”

沒有人說話,太監笑眯眯的道:“總歸是要死幾個的,這麼拖著也沒意思,你們要是不選……咱家可就幫忙選了。”

他的手指輕輕的,指向了睜著圓眼睛的孩子,那父母立刻把孩子推到身後,爬出來把腰包裡的錢袋子遞出來:“公公,這些是我們全部的家底,求公公放過我們,求公公饒命!”

那太監一腳踢了過去,“咱家饒了你們,誰來保咱家的命?”

長·槍·灌·入胸膛,血流滿地。

奶娃娃在繈褓裡攥著小拳頭哭喊,引來猛獸,一口吞下。

路邊白骨成堆,蛆蟲附在新倒下的人身上,趕路的行人頭也不回。

畫麵一轉,他見到一個看不清臉的白衣少年,揮劍砍下了誰的人頭,一腳踢遠。

有人笑眯眯的道:“這已經是太子殿下親手斬殺的第四批起義軍了,此次回去,陛下定有嘉獎。”

那少年揚起唇角:“螻蟻之輩也敢與父皇作對,真是不自量力。”

他忽然轉頭,劍氣揮出,劈裂了一塊門板,露出躲在後方的母女,她們渾身發抖,母親痛哭:“殿下饒命,我們家就剩我們娘倆兒了,求太子饒命!”

少年歪頭思考,那女兒忽然開口:“爹爹說了,陛下沒了妻子,便要殺天下人之妻,太子沒了母親,便要殺天下人之母,母親,你跟他求饒,定是無用的。”

劍刃劃過,頭顱滾落,少年合劍入鞘,似笑非笑的望著瞪圓眼睛的女孩:“你爹爹說的極對,隻是如今,你有一樣比不過孤。”

“孤的母親好好的睡著,而你母親,死無全屍。”

他翻身上馬,張揚大笑,絲毫未曾覺得自己做的不對。

哺乳的母狗躺在地上,胸前圍著一堆吃·奶的奶狗,少年舉起長弓,利箭刺穿了母狗的頭顱。

畫麵又是一轉,他看到了一個無比熟悉的內室,這裡什麼都沒變,鏡子也好,屏風也好,桌椅擺設也好,而那熟悉的身影,靜靜的坐在床邊,隻是頭發已經花白,他握著一隻細白的手,低低的說:“瞧,你騙了朕一輩子,可千萬,彆讓朕抓到你啊。”

他低笑了幾聲,舉起匕首,插·入了床上人的胸膛。

何箏驀然張開了眼睛,大口呼吸,渾身冷汗直冒。

夢裡的場景實在太真,真到就好像真的發生過。

他有點兒慌。

為什麼會做這種夢?這究竟意味著什麼?

他驀然爬了起來,陡然一眼看到了一側帶著青鏽的鏡子,這個……不是養心殿內室裡的那個……

他下意識走了過去,完全沒發現哥哥的身體依然躺在床上。

鏡子,對,這個鏡子他聽哥哥說過,是一台古銅鏡,很有些年頭了。那書是現代人寫的,如果寫的時候借用這個世界的真正古董擺放,也是極有可能的。

他試探的伸手去摸,陡然被一股吸力吸了進去,再次張開眼睛,便對上了一雙泛著紅血絲的眼睛。

男人的雙目在那一瞬間亮起了細細的光,那光細細碎碎的蔓延著,使他雙目像是盛下星河的宇宙。

朕的箏兒,提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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